“筲箕湾吧,那地方地势勉强凑合,进出港的船都有个避风的地方。”马力科一副轻松的表情说道。
刘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海汉这帮人还真是会挑地方,专门指着要出事的地方下手。那筲箕湾现在是大明水师的水寨所在地,海汉要是得了这地方,那驻扎在当地的水师怎么办?
迁走?堂堂朝廷官军给地方民团腾地方,这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不迁?以港岛驻扎那几百老弱病残,十几条只能用来打渔的船,难道能挡得住海汉那些装备了火炮的大船。
刘迁顷刻间便想到了两种结果,但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是难以让人接受。他也知道以马力科的身份,绝对不是把这种事说出来当玩笑的,既然当着自己提出来了,那肯定就是海汉执委会已经作出了相关的决定,只是看最后用什么手段去实施而已。
“筲箕湾……这地方会不会稍显敏感了一点?”刘迁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应承下马力科的要求。海汉人要占地皮是小事,像万山岛这种地方他们想占几个都行,但筲箕湾那地方是把守港岛与大陆之间航道门户的军事要地,让海汉占了去,不管是军方还是地方官府,都难以向上面交代。
马力科大概也是早就料到了刘迁的态度,笑着说道:“刘师爷刚才还在说你我之间说话不用兜圈子,怎么自己这么快就忘了?”
刘迁尴尬应道:“马主任,在下知道贵方手眼通天,想要弄到那块地皮,无论如何都是可以得手的。但在下必须要提醒一句,那筲箕湾是我朝驻军的地方,可与寻常的无主之地大不一样!”
“如果是无主之地,我就不会专门来征求你的意见了。”马力科点点头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的,只是看当地的明军水师肯不肯和我们合作了。”
刘迁应道:“在下愿闻其详。”
“据我们所知,那支水师兵力不过数百,战船不到二十艘,而且士兵的个人状况和整个部队的士气都非常差,也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前几年刘香在珠江口耀武扬威的时候,这支水师部队可是一直都缩在壳里没出过头。”马力科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刘迁很陈恳地说道:“我们也知道朝廷和广东官府都没有能力来改变这种现状,但这件事恰恰是我们能够做到的。”
“这如何做得到?”刘迁连连摇头。他虽然没去当地看过,但筲箕湾那支水师的情况,他也从总督府的日常来往公文中能够略知一二,几年前广东总兵就给朝廷和兵部打报告要钱,想要购置新船和武器装备,整治一下广东沿海的海盗团伙。但朝廷的军事投入有一大半都扔在了北疆的无底洞中,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来维护南方的海上安全。毕竟跟遥远的岭南相比,几乎每年都要来叩关的关外蛮子要可怕多了,南边的海盗折腾得再厉害,难道还能一路杀到京城去?
然而广东总兵打上去的报告中,光是要求增加的军费就高达数万两白银,于是这个申请毫无悬念地就被枪毙了。广东的水师继续用着老掉牙的装备,而驻扎在筲箕湾的这支水师,战斗力也就跟穿越者们刚刚抵达三亚时碰到的崖州水师差不多。这样的部队吓唬吓唬毛贼还行,像刘香这种成了气候的大海盗,他们也只能选择装乌龟避其锋芒。当然刘香走了之后,压在他们头上的就成了海汉人,在最初的试探收到了海汉的武力回应之后,水师这帮人就故技重施,缩回筲箕湾不再出动了。
刘迁知道海汉人练兵有一套,但想要改变这支水师的面貌,可不光是练兵就行的,那还得换船换武器才行,而海汉人显然并不可能自掏腰包来做这件事,因此他才会觉得马力科的提议根本就缺乏可行性。
马力科笑道:“只要我们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是认为那帮水师的人已经无可救药,再怎么练也练不出来,其实我的观点和你是一致的。所以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就只能从根源上来解决——把不合适的人,还有装备,统统换掉,换成和我们海汉民团的水师一样就行了。”
“换成和你们一样……”刘迁皱着眉头重复了马力科的话,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和你们一样!”
刘迁猛然抬起头道:“你们是……打算要直接派人顶替他们!”
“顶替多难听!”马力科笑道:“这是我们出钱出力,帮助水师补充兵员和战斗力。朝廷省时省心,有什么不好的?”
刘迁张着嘴,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没想到海汉人竟然如此大胆,根本就不是打的赶走水师的主意,而是要直接把水师连招牌都一起吞进肚子里。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刘迁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他已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更好地形容海汉人的这种猖狂行为了。
马力科摇摇头道:“刘师爷,事情没你想的那样严重,换了人的大明水师也还是大明水师,该干嘛继续干嘛,又不会跟朝廷对着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话虽如此,可这么做岂能掩人耳目,瞒天过海……”刘迁显然并不同意马力科的说法。
“能的。”马力科打断了刘迁的话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无非就是两个字——银子。把该打点的环节都打点到,这件事就能做下来。”
刘迁也算是脑筋转得快的人,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已经在琼州这么做过了!”
马力科笑而不语地看着他。这种事不但是在琼州做了,而且远不止一两处地方。最早的时候是崖城,从水师到卫所,都逐步被海汉民团所替换,然后这种做法就在琼南推广开来,而现在已经逐步在琼北的新占领区开始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