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强一回头,见冬梅也已经跟了过来,垂头丧气地跪在门口,当下斥道:“你这个当妈的怎么教她的?你知道这麻烦有多大吗?你要哭等会哭,快说她人去哪儿了!”
冬梅哭哭啼啼地应道:“孩子不想嫁给南国蛮夷,老爷又何必逼她?”
“你个老娘们别口无遮拦的,让人听了去,这马家庄上下几百口人都得完蛋!”马东强听到自己小妾称海汉人为“南国蛮夷”,当下就有捂住她嘴巴的冲动。
马东强知道海汉人虽然行事有规矩,在福山县救助了不少百姓,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善男信女,那夹河边的几棵数人合抱的大树上,还有几十颗人头挂着,全是当初与海汉交战的万家军匪徒。听说前些天海汉人又派兵进山,将万家军的余党剿杀得一干二净,之前从战场脱逃的蒲学光和甘强也都已落网。有了这种前车之鉴,马东强可不想冒任何得罪海汉的风险,特别是小妾冬梅这种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被外人听了去向海汉人举告,那别说联姻了,马家庄能不能存留下去都是问题。
马玉玲不愿嫁给海汉人,马东强其实多少也知道,不过他并不在意女儿的态度。在他看来这次物色的女婿已经是人中之龙,无可挑剔了,自己女儿如果能嫁过去,那已经算是极大的福分了。但他着实没想到女儿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居然事到临头还玩出这么决绝的招数。
“老爷,姜爷回来了!”便在这个时候,有家仆来向马东强报告了姜盛归来的消息。
姜盛一进第二进院子,见马东强面色铁青地站着,旁边跪着自己的妹子姜冬梅,当下奇道:“这个时候不吃饭,你们在这儿杵着干嘛?”
“你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马东强气鼓鼓地应道。
姜盛不明其意,但还是打圆场道:“我从矿场赶回来,饭都没来及吃,你们要吵架能不能等我先吃了饭再吵?”
马东强虽气,但也记挂着正事,闻言连忙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有我出马,自然不在话下!”姜盛得意地应道:“送去的东西已经全都收下了。陈首长经不住我苦口婆心的劝说,最后终于是松了口,他说了三日后便来马家庄与玉玲见个面。后面的事情,就等他先见过玉玲再说吧!”
“唉!祸事啊!祸事啊!”马东强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非但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倒是大呼祸事。
姜盛不解道:“何来祸事之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让陈首长再来一趟马家庄吗?”
“本来是好事一桩,但如今……玉玲不声不响地跑了!”马东强叹道:“到时候陈首长过来见不着人,岂不是以为我们故意戏耍他?”
“跑了?”姜盛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转头问自己妹妹:“冬梅,真有此事?”
姜冬梅哭丧着脸点了点头道:“玉玲她……不愿嫁给……海汉人,所以昨晚便收好了衣物,今日一早就溜出去了。”
姜盛连忙追问道:“她去哪儿了?你赶紧告诉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只要能把人找回来,一切都尚有转机!若是迟了,马家庄危矣!”
姜冬梅被这两人连哄带吓,最后终于吐露实情道:“她一人去了登州。”
“登州……那是投奔她大哥去了!”马东强一听,立刻便判断出了女儿的目的。这种十多岁的小姑娘离家出走,必然得有个落脚之处,而马东强的大儿子目前便住在登州城里,马玉玲要去登州,也只有这么一个投奔的对象。
姜盛道:“那我这便修书一封,差人送去登州。”
马东强摆摆手道:“写信怕出岔子,她大哥也不见得能拿得住她。既然她今早才走,无轿无马还带着行李,凭两条腿走不远的,我便亲自走一趟,尽快将她追回来。”
从马家庄到登州城有百余里路程,如果步行赶路,脚程快也得两天。马玉玲才走半日,现在骑马追赶,应当是能赶上的。
马东强说动便动,叫了两名随从,带了些干粮、饮水、银两和护身武器,便骑马出发了。临走之前,马东强将家中事务暂时托付给姜盛,让他先别把马玉玲离家出走的消息泄漏出去,以免海汉人听说之后徒增麻烦。
不过马小姐本人可没他父亲和舅舅想的这么刚烈,离家出走不假,但大小姐走出来之后便有些后悔了。她为了隐藏行迹天没亮就出了庄子,又没敢骑走家里的马,这打包的行李背一大包,两只手还要各提一坨,走了没多远就歇了三四趟。走了一上午,才走到距离马家庄七八里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