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安排不可谓不慎重,即便是钱天敦、摩根等将领亲临一线,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护卫等级了。先前那些吓唬商人们的手段固然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但军方将领们也不会忽视原本的安保措施,毕竟他们需要通过这些商人向南方富庶之地的观望者们证明,海汉在辽东的控制区牢不可破,值得投资。只有资本注入之后,才能更快地带动本地的经济发展和人口增长,从而减轻军方在辽东的防御压力。
由于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一些地段的控制权甚至是犬牙交错,海汉的这种兵力调动并不能完全瞒过对手的眼睛,很快就有游弋在外的后金骑兵发现了这支被重重保护的车队。而对方的第一反应,自然便是认为这应该是海汉大人物正在巡视战场的迹象。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海汉故弄玄虚,设下了一个诱敌陷阱等着后金主动来攻。
这个消息被迅速传递到了后金军在金州城外的一处据点,驻守此处的两名牛录额真认为不管真假,这种机会都不不容错过,当下一边派人入城去通知阿济格,一边立刻点齐兵马出击,打算要在平原上将这支车队截杀下来。
何礼等人并不知道他们刚出纪家堡没多久就已经被敌军列为了攻击目标,还在马车里饶有兴致地听着刘尚对这片地区的介绍。刘尚本就巧舌如簧,军方又专门为他的这个差事提供了许多详细的资料,因此在说明这片地区的历史归属,两军交战状况之类的信息时,他就完全摆出了军事专家的姿态侃侃而谈,架势颇能唬得住外行了。
就连何礼这种算是见过一些大世面的人也不免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刘大人自称文官,怎地对战场这些情况如此熟悉,难不成他自称的身份有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官,而是军中文书一类的官职?
刘尚可不知道这些商人会怀疑他的身份,他只是想尽力完成好自己的工作,让这些商人意识到这里环境的复杂性。如果他能有自行选择文武官职的权力,那他应该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文官路线,毕竟前面活这三十多年都没怎么练过把式,虽然有杀人胆,但要论杀人的本事,比起在前线接触到的这些职业军人可就差得太远了,就算进到军中也很难混出头。
正当他打算说一说前几天在这附近爆发的一场小规模战斗时,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几声短促的号声,不由得脸上神色一变,因为这号声分明是骑兵发现敌军来袭时给出的信号。
果然不过片刻工夫,车队便接到了前方高桥南发来的指令,要求他们立刻停止前进,原地戒备准备接战。
马车突然一停下,车上的人自然便察觉到了,再看车窗外的随行护卫部队已经开始紧张地排起了作战的排枪阵型,顿时都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刘大人,可是敌袭?”有着急的人立刻便向刘尚发问道。
刘尚点点头道:“应该是有敌军出现在附近区域,而且有相当数量的骑兵,所以我们才会先停下来戒备。各位稍安勿躁,不妨看看车窗外,说不定过会就能有幸看到我军作战的场景了。”
护卫这支车队的武装部队中步兵占了九成以上的比例,因此高桥南并没有安排车队立刻后撤,因为这样很容易造成车队与随行部队脱节,给敌军留下可趁之机。高桥南的应对方案是原地建立临时防线,直接正面对抗来袭之敌。
他之所以敢冒这样的风险,是因为先前的示警号声中便已经传达了敌军兵力相关的信息,左右不过两三百骑而已。高桥南相信凭借手头的部队,足以吃掉这支冒进的敌军,只要部署好阵形等着对方撞上来就行了。
但马车上的这些商人可不知道高桥南的打算,对他们来说,出现敌袭最好的应对自然就是撤退,跑得离战场越远越好,这停下来等着敌军来攻似乎实在有点殊为不智。想当初关宁军如此厉害,野外作战也依然不是后金军的对手,这海汉将军的应对是不是有点托大了?
不多时便见远处尘埃溅起,而此时空气中连半点风都没有,显然尘埃起处应该便是来袭的敌军了。而如此之大的声势,显然不会是步兵部队能够制造出来的场景。马车上的众人顿时都觉得心头一颤,传中说的后金铁骑即将出现,海汉军要是拦不住他们,自己这帮人只怕全都要命丧当场了。甚至有人已经在心中开始后悔,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参与这趟行程,要是死在这里,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享受不到了。
而负责指挥这支队伍的高桥南此时已经翻身下马,让随从取了他的专属步枪来,以标准的单腿跪地射击姿势开始向尘埃大作的方向瞄准。
远处已经开始传来马蹄声,很快连脚下的地面也发出了微微震动,但高桥南的身子和双手依然十分稳定,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当第一骑后金兵出现在高桥南的准星中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高桥南开枪的时候,后金骑兵已经冲锋到了距离何礼等人马车不足一里的地方,但这个距离仅仅只是海汉步兵火力范围的边缘而已,真正的打击从几秒钟之后才开始。
当步枪的射击声如炮仗爆炸一般连续响起的时候,马车上众人的心跳速度都在瞬间又提升了不少,他们一脸煞白地看着海汉军正在不远处列队向百丈外冲过来的敌军骑兵射击,心中都不免担忧这种战术是否能够拦得住疾速冲过来的敌军。有人甚至已经开始盘算,万一稍后被俘,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担忧的确是有点多虑了,那些来势汹汹的后金骑兵冲入百丈距离之后,便如同拍碎在礁石上的浪花一般,只看见人仰马翻,却没有一人一骑冲到海汉军阵面前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很难想象就这么两百多号人要如何才能拦得住一支正在冲锋中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