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明白!”冉天禄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海汉人跨海而来,势必不肯就此罢休,不知他们退到了何处休整?我马尼拉舰队何不趁其退兵之时,出兵反杀一波,或有奇效。”
冈萨洛顺口应道:“他们在甲米地,那地方可不太好反攻……”
冈萨洛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终止了这个话头:“甲米地那边还在交战中,这事你不可传扬出去,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人一定管住嘴,谁都不告诉!”冉天禄连忙拍着胸脯给冈萨洛打包票,唯恐对方不信,又以上帝的名义发了誓。
冈萨洛一时失言,便让冉天禄知晓了海汉军已经攻下甲米地,那地方本身就是马尼拉城的一道外围屏障,不论陆上海上,距离马尼拉城都已经不远了,也难怪官方根本不敢公布甲米地失陷的消息。
既然甲米地已经落入海汉掌控,那么原本驻扎在当地的马尼拉舰队这下真就只能回到马尼拉港来停靠了。但这样一来,想要从马尼拉港出海就变得更加困难了,冉天禄可不认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从港口弄条船离开。而这件事冈萨洛也帮不了他,马尼拉港的安排都是胡安在掌控,城防军这边根本就插不了手。
没法出海,冉天禄就只能琢磨从陆上前往甲米地了。从马尼拉城沿海岸线向南前往甲米地半岛大概是最近的一条路线了,但路程依然长达三十多公里,而且中间还需要跨越三条河流。在目前这样的天气状况下,如果徒步前往,一天时间大概还到不了。潮升商栈当然也有马车,只是这个时候马车出行往南去,也的确太打眼了一点。毕竟最近两天涌入马尼拉城内外的难民几乎都从南边来,谁会没事往那不太平的地方去?
冉天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尽快把手头的情报送去甲米地,但他担心自己一走,商栈没了主心骨容易出事,便将这事委派给了自己的胞弟冉天成。冉天成并非安全部的人,甚至连海汉籍都没入,跟情报工作也基本不沾边,就只是一个纯粹的大明生意人。冉天禄怕这事情太大吓着他,便根本没告诉他实情,只说如今战况吃紧,西班牙人多半要吃大亏,趁城破之前先去跟海汉人疏通一下,免得到时候乱军冲进潮升商栈闹事。
冉天成也认为有理,便接下了这桩差事。冉天禄将情报封于信封中,称其是装了海汉银行的银票,作为向海汉人买平安只用,让冉天成小心收在了贴身的地方。冉天成也不疑有他,为了避免被西班牙人注意到,连随从都没带,从商栈里选了一匹健马就冒雨上路了。冉天禄特地叮嘱他,待与海汉人完成会谈,便留在甲米地不要立刻返回,可待马尼拉城破,或是海汉人主动退兵之后再回来。
这天气风大雨大,虽然出行不便,但其实也是给冉天成的行动提供了掩护,这个天气可没有西班牙巡逻队会在附近区域活动。而马尼拉之外的区域也仿佛变成了无人区,冉天成离开马尼拉城十多里地之后,才遇到了一批从帕拉尼亚克镇北上逃难的移民。
冉天成一人一马,走到帕拉尼亚克镇的时候,风雨变得更大了,他已难以再冒雨前进,只能随意寻了一处空屋暂时歇息。他先前已经向逃难的移民打听过,海汉人攻下了甲米地,附近市镇的居民担心被殃及池鱼,便纷纷弃家逃亡。而他们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号称牢不可破的马尼拉城了。
由于天气状况十分恶劣,加之天色将暗,冉天成不得不在这里逗留了一晚。好在他出发时准备周全,不但带了自己的吃食,还有数斤豆料用来喂马,倒是不用担心会饿着。
翌日天气状况稍有好转,冉天成继续上路,于中午时分到达了由海汉军控制的诺韦莱塔镇。他向海汉士兵报上身份和来意之后,很快便来了一名军官对他进行了一番问询,然后便让他将马留在镇上,专门另外安排了一辆马车送他去甲米地港,这个待遇倒是让冉天成颇感受宠若惊。
从诺韦莱塔镇到甲米地港还有将近十公里的路程,但有了海汉军方护送的马车,这段路程就比前面轻松了许多。冉天成不禁开始琢磨,胞兄给海汉人到底准备了多少好处费,要是少了,人家这么高规格的安排岂不是收不到期望的回报?万一海汉人看了信封里的数目嫌少,那自己要不要做主再加码?
想来想去,冉天成便想打开那信封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钱,但想起自己出发之前冉天禄特地叮嘱,途中千万不可取出,要等到见到海汉高官之后再拿出来献上,当下还是强忍住了好奇心,决定按照冉天禄的意思办理此事。若对方到时候真的嫌少,那再视情况考虑加码。
冉天成做梦也想不到他揣着的这个信封里并非海汉银行的支票,而是近几日马尼拉城内的动向,以及西班牙军方急需打造的链弹图纸。
抵达甲米地港之后,冉天成便被转交给了当地的军官,然后如此这般换了几名军官带路之后,他终于是来到了海汉军的指挥部所在。冉天成还是第一次进入军中,虽然因为天气状况并无什么人在外活动,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冉天成战战兢兢地进了指挥部,听闻接见自己的人竟然是海汉国国防部长,他知道这个官职便是与大明兵部尚书相当,连忙要跪下来磕头,倒是被对方给叫住了。冉天禄说过要见着海汉高官之后再拿东西出来,这国防部长肯定算是高官中的高官了,冉天成当下赶紧从怀中摸出信封双手奉上,向颜楚杰禀明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