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峰干咳一声道:“听说贤侄有路子能接触到我家女婿的案子,可否给老夫再说说,这中间要如何操作,才能让丁家与西班牙人彻底撇清干系?”
秦华成道:“若是按照海汉律法,那自然是要你女婿写下休书,完结这段夫妻关系才行。不过如今他人在牢里,也接触不到外界,根本就没法让他写休书,而且他也未必肯写吧!”
丁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若是能接触到他本人,倒是可以设法再劝上一劝。”
秦华成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摇摇头道:“本人肯定是接触不到的,连递话都不太可能。在下所能打听到的消息,刚才也都已经告知丁掌柜了。”
“那以贤侄之见,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能达成同样的效果吗?”丁峰继续问道。他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但他不能自己说出来,以免落下口实。
秦华成这次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如果那个人不幸死在了海汉大牢里,那应该也算是达成了同样效果。”
“这种事都是上天注定,没法安排……除非是贤侄能有什么特别的法子。”丁峰不动声色地说道:“又或许贤侄能掐会算,算得到那人还有多长的寿命。如果算得准,老夫事后必有重谢。”
丁峰这话就说得极有技巧了,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又不会给秦华成落下任何口实。至于秦华成是吹牛还是真有本事揽下这买卖,当下便可见分晓了。
秦华成当然很想拍着胸脯向丁峰说一句你女婿死定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底气能说出这种话。之前从张魁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海汉人暂时不打算对弗朗西斯父子作出死刑级别的重判,这也就是说小弗朗西斯一时半会应该是死不了——至少不会死于官方死刑。他现在要向丁峰吹出这个牛皮,但基本就没有实现的机会,自然也不太可能拿到对方的报酬。
秦华成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把这事想得有点简单了,丁家作为马尼拉最有地位的华商之一,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对象,特别是这个极少露面的丁峰老儿,明显是个极其难缠的厉害角色。秦华成有点后悔自己应该先向父亲打听一下,关于丁家这个老家主的事情,或许现在应付起来就不会这么吃力了。
不过秦华成的脑子还是转得很快,虽然他不敢打包票,但这场面还是要绷住,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丁老伯,这个话我可不敢说死了。海汉人规矩又严又多,我这治安警根本就管不到军方的安排,连那大牢朝那边开都不知道……在下能做的,也就只是替丁家打点一下路子,看看能不能有愿意帮这个忙的军官朋友。”
秦华成这番话就说得比较客观合理了,他没强行吹牛说自己有多大背景多少人脉,只表示可以试一试,这就让丁峰反而拿不准他的态度究竟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丁峰是十分笃定的,秦华成这么做必然是有所图,操办这件事可以给他带来某种特殊的好处,如此才能说得通。
“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贤侄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把这事办妥?”丁峰还是决定再试探一下,看看秦华成究竟作何打算。
秦华成暗道一声上钩了,当下一脸肃然道:“打点关节,些许金银总是得要准备的。不过若是要安排人在牢里下手,所需的花销恐怕也会比较大,丁老伯不可不知。”
丁峰轻轻捋着下巴的胡须,语气平静地应道:“再大也总有个数的,贤侄但说无妨。”
秦华成咬咬牙,报了一个不小的数目。如果对方拒绝,那他也不会有什么遗憾,这种事本来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没法强迫对方一定要采用自己所说的办法。但如果对方应下了,那这笔交易就不仅仅是稳赚不赔的程度了,而是会让他赚上一大笔。
丁峰沉吟片刻之后应道:“好,老夫答应你便是。”
秦华成道:“在下还有一个条件,望丁老伯应允。”
丁峰道:“你先说来听听。”
秦华成道:“其实我家对经营船行非常有兴趣,若是丁老伯愿意合作,那我希望秦家能够入股丁家船行,今后同气连枝,一起发财!”
相比直接要钱,这个条件开出来就更像是在剜丁家身上的肉了。船行是丁家的主营项目,让外人入股无异于将产业拆分给了外人,这对丁家来说可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丁峰自然不会乐意接受这个条件,但他也有些疑惑,秦华成既然能开口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难道他是真的有把握能够把事情办成?
秦华成当然没有把握,甚至连半分把握都没有,完全只是空口说白话而已。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开出能让丁家真正感到肉疼的条件,这样才能让整件事看起来更真实。至于做不做得到,秦华成压根就没去考虑,他也没指望秦家真能入股丁家船行,只要能把丁家答应的那笔用来打点关系的费用骗到手,这就已经算是大胜了。
到时候事情成与不成,还不是他秦华成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这打点关系的钱花到哪个关节上,花出去多少,丁家又没办法一一核实,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