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想起之前成大朋跟自己面谈时的口气,似乎只会从苦役营里挑一个合适人选带走,所以才狠下心要抓住这个机会,谁曾想这家伙竟然挑了六个人!秦华成不免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看样子这机会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珍贵,早知如此,他觉得自己倒还不如安心在星岛等之前那起案子的消息,起码个人安全还更有保障一些。
仿佛是看透了秦华成的心事,成大朋将他单独叫到船舷旁,对他说道:“跟着我上船这六人,包括你在内,也全都只是备选之人,最终只有通过培训审核之后才算合格。到时候能用的,或许有一两人,或许一个都没有。如果你不合格,那我会安排你回星岛。”
“不合格还能回来?”秦华成有些愕然,心里不禁活动开来。
“是能回来,但之前抵消的刑期就会作废,你得在这里继续服满三年苦役才能获释。”成大朋岂能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立刻就拿话切断了他的后路。
“可小人之前的刑期,都是典狱长大人答应了会抵消掉的!”秦华成连忙辩解道。
成大朋摇摇头道:“那是苦役营的事,你答应跟我走的时候,你与苦役营之间的交易就全部作废了!”
“你……那你……”秦华成气急败坏,他很想立刻跟成大朋撕破脸,但又担心自己的下场,一时间不禁有些语塞。
成大朋却仿佛没有看到秦华成涨得通红的脸,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若是想早日享受自由,接下来的时日便好好听从指挥,你把本事学好了,日后自然有你当人上人的时候。”
秦华成根本听不懂成大朋这话里所指,但他也能从对方一举从苦役营带走这么多人的举动,了解到对方的能量的确不小。自己要是跟成大朋翻脸,那倒霉的肯定不会是对方,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他有什么安排再说。想通其中道理之后,秦华成的情绪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秦华成等人被安排住在甲板下的船舱里,不过不再是被关押的状态,而是与船上其他水手船员一起混住。成大朋也没有要将他们单独隔离开来的打算,只是要求他们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时候,不得随意在船上走动,包括去到甲板上也是被禁止的。
在离开了星岛港口之后,这艘福船便继续沿海峡航道往西北方向航行,前往四百里之外的马六甲城。
自十六世纪初占领马六甲城以来,葡萄牙人已经在这个地方经营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凭借着连通两洋的地理位置优势,葡萄牙依托原有的马六甲城建设起了一个商贸港口城市,并且一度成为了马六甲海峡的贸易中心。
不过自从荷兰人在巽他海峡附近经营巴达维亚城开始,马六甲城的商业地位就受到了极大的挑战,特别是一些原产于爪哇岛以西地区的香料作物,几乎全部被荷兰人垄断,导致了马六甲城的香料市场经营大受影响,来自印度半岛和中东地区的商人纷纷改道巴达维亚,让葡萄牙人很是受伤。但以葡萄牙在远东地区的武装力量,又不足以消灭掉东印度公司控制的巴达维亚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荷兰人夺走原属于自己的市场份额。
这种情况一直到海汉人出现之后才得以改观,那些原本已经被荷兰人垄断经营的香料和热带作物,不知怎地就出现在了海汉大大小小的种植园当中,葡萄牙人也终于找到了新的货源。
但葡萄牙人高兴的时间也没多久,海汉在南海地区崛起的速度之快远超他们的预计,数年间便从海南岛一路沿着中南半岛南下,占领安不纳群岛之后继续往南,在马来半岛南端的星岛创立了殖民地。这地方正好位于马六甲海峡东端,扼守咽喉航道,距离马六甲城又仅有四百里。虽然海汉口口声声说选定这个位置开埠建港是为了便于盟友之间互相策应,但其取代马六甲城的用意之明显,让葡萄牙人很是头大,也不得不一直对这个邻居提防三分。
双方虽然名义上是盟友,但在这种环境下就不免同床异梦了,海汉也知道葡萄牙对星岛同样觊觎已久。所以今年年初海汉从星岛调兵东征马尼拉,宁可从更远的安南借兵南下镇守星岛,也不敢将星岛的安全托付给临近的葡萄牙盟友。
而对于成大朋来说,这些国家之间的矛盾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像他这种经营规模颇大的跨国商人,无论去到哪一国的港口都是受欢迎的对象。比如这趟从巴达维亚来到马六甲,这里的葡萄牙人可不会在意他是从荷兰人的地盘过来,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与成大朋交易,很清楚这名商人能够弄到那些几乎已经被荷兰人垄断的爪哇岛特产。而且他们也能通过成大朋的渠道,将那些出产自葡萄牙殖民地的物产,以一个不错的价格转卖到巴达维亚的市场上。
秦华成等人在船只进港时便被赶回了船舱里禁止露面,所以他们也无法亲见这个马六甲海峡中最为繁华的港口在白天的景象。不过入夜之后,他们便得到允许上甲板透透风,但夜间只能看到岸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自然很难直观地了解这座港口城市的不凡之处。
这艘船在马六甲港停留了足足三天,秦华成等人也就一直都是只能在入夜之后才被允许上到甲板。他们对马六甲城的好奇心在这种安排下很快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巴不得早些离开这个无趣的地方。哪怕是在无边无际的海上航行,也好过在这里停泊,至少在海上航行期间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待在甲板上享受海风和阳光。
离开马六甲港的时候,秦华成等人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至少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用再在船舱里闷着了。不过就在他们觉得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成大朋却给他们出了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