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拥抱与一声带泣的夫君,曹淮安心里耳畔,两下里嗡嗡作响。一句言语在喉中婉转不出,恨不能与她分担痛苦。不久哭泣声在怀中响起,一声一声,击中五中里最柔软的一处地方。
曹淮安抱紧萧婵。霍戟的信里说胎儿有一个月,寡瘦的人儿怀妊了,腹部瘪瘪不胅,难以让人察觉。
怀里人哭着哭着,一团噎物上冲于心,一团酸腐物又从口出。酸腐里伴着稀稀的褐黄水,味道蛰鼻,萧婵自个儿都受不住,呜囔着把曹淮安攮开,让他出去。
曹淮安面色如常,这些味道远没有腐尸残骨难闻。
萧婵平日里我行我素,不注重礼数。行时放步露足,立时偏跛倚物,坐时摆春慵,睡时放懒容。她也总把自己不知礼数挂嘴边。
其实从细务来看,萧婵并不是不知礼。她酣寐无粗重鼾声,进食舌口不吒吒。今日明明狼藉狂哕,却是抬袖掩面,不让人窥见。哕时有物无声,不知情的,还以为佳人在娇羞洗漱。
她相当知礼数。
萧婵把胀满的腹部哕个宽空,一口水也饮不下,含了几口温水漱口后就睡去。缳娘绰扫完秽物,请曹淮安到屋外,与他呤呤说起萧婵的事情:“医匠说,翁主需退妊保身……”
嬛娘说了多久,曹淮安就放空的多久。
霍戟送来的信上寥寥的几个黑字:少君重身,仅有一月。胎元损伤,境况甚恶,恐要退妊。主公速来。
曹淮安只知道这些,不清萧婵为何会胎元损伤,为何要退妊。而今从缳娘口中得知,他两眼孕满,仰天长嘘。
说要保护她,但总让她受伤的,好像总是他自己。
到了晚间,萧婵澡肌漱齿之后,精神才慢慢回来了些,说起话来,不再带喘。但食气恶闻,吃东西的时候仍旧如啮檗吞针,寥寥咽下去的食物没多久又从口出来。
这是风气呕吐,并不是怀妊呕吐。
缳娘一直备着盂盆在榻角下,曹淮安来了之后就把盂盆给藏起来了。
萧婵格拒进食,连无色无味的水都不愿饮。身子已脱其五味许久,一根不长不短的腰襻系在腰上,多出好长的一截。前几日还可身的衣儿,因脱肉了几日,衣已不胜。
这般下去身子就将成一具白骨。曹淮安只能吓唬她,道:不需用盂盆,婵儿确实想吐的话,便吐我身上罢。到时候我也不沐浴,带着一身秽物与婵儿一起睡,可好?”
萧婵有洁疾,想到一身秽物的人挨着自己的光景,气得牙痒痒的,喉咙不舒之感顿消,贲门微开启,素粥就多吃了几口。
霍戟在路上随手捎上的医匠,不见有什么名声。
医匠说得头头是道,曹淮安也不多信任这个半路而来的医匠。他让霍戟去三十里外的小寺村,将姚三笙带来为萧婵重新诊断。
姚三笙一直留在小寺村里施医术。吕舟收姚三笙为指用后,常挑大指夸奖:“此女医术虽非是肱三折,但胜在悟慧过人,难得!难得!”
曹淮安听多了,对姚三笙也有一份信任。当然,这份信任还来自他衔箭那日。
要不是姚三笙把深入膜的箭镞拔出,否则他曹淮安,当日就撒开鸭子地往黄泉路上跑了。
霍戟得主公之令,一个翻身跨上马儿。
马儿背上感重,嘴里嘿耳嘿耳的,后蹄交互一趹,朝霍戟所引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