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赤忽然倒戈,生擒顾世陵,曹淮安百般不解,区处完江陵事务,倍道兼行而来的萧瑜也百般不解。两相不解,遂一齐带甲跟步在后。跟了数十日,徐赤兵马里传出小耗,道徐赤倒戈顾世陵是心影他有奸状。
顾世陵确实有奸状,萧瑜怕他一时着忙说出萧婵的身份,揿不定要拔剑向徐赤兵马,直截了当,杀人灭口。
念头才成形,孟魑千里迢迢送来周老先生的信,信中让他们就近养精蓄锐,整备兵马,俟机成熟攻入长安。
曹淮安收到信,踌躇片刻,拨了一队人马给霍戟让他继续跟步徐赤,自己遵着周老先生的话在就近养精蓄锐。萧瑜几番踌躇之下,也就近择了一块地养精蓄锐。
两军相隔数十里,有事相协,无事互不打扰。
养精蓄锐的第二日,曹淮安打帐往东走几里,方便将士汲河水。行不过一里,他若有所思地摸出那枚忽然自碎的玉佩,斜眼看着没颜落色的孟魑,忍不住问:“她可好?”
孟魑眼眶被风雪吹得通红,见问,心里焦慌的无可乱可,哑然了好长一段时间,脑筋一绷,说道:“标、标下也不知道。”
说完几个字,孟魑只想跋嘴。曹淮安勒住马头,得得的蹄声说止就止。他带着一团冷森森的杀气,鹰觑鹘望,望住孟魑,道:“回去的时候,还能见到她吗?”
冷森森的杀气兜头罩下,孟魑骨头僵硬了,热血凝住了,嘴巴闭得和严冬的湖胶一样,不留一个豁口,他不知道怎么来收篷自己说错的话,就垂着脖子,道:“能……”
“孟魑,你什么时候也满嘴谎言了?说实话!”话的前半截曹淮安面庞带笑,嘴头温柔,话的后半截,他将笑脸愠的一变,挂起了严霜,那话和一道惊世先生劈下似的,唬得众将士大气不敢喘,几乎魂飞魄丧。
孟魑气不敢喘也不敢呼,滚鞍下马,左边膝头噗通一声往地上一掉,身子直橛橛的跪好后,道:“主公离开后没多久,少君留下了一封绝婚书,与傅母也离去了。”
曹淮安打个眼瞇,大掉威态,从马上摔下来,他一手攥紧萧婵给的玉佩,一手打夯儿的捽住孟魑的衣襟,问:“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孟魑扫开喉咙,道:“是标下太自大,以为凭自己的本领可将少君寻到,故而没把这烦心之事,告知主公。”
曹淮安发出一阵枭笑, 语下黯然道:“孟魑,她三年前出逃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她就是一个云情女子,凭你本事本领再大,也不是她的个儿。是周老先生不许你说的罢。”
“周老先生欺瞒主公,就和主公欺瞒少君的道理一样。主公既知道少君是云情女子,早先得知,又能如何?”孟魑乍了胆子回话,三年前萧婵就有如此能耐,三年之后,能耐又长进了不少,发现萧婵不见的第一日他就知道下梢是如何的了。
寻不到人,挖地三尺也寻不到人。
萧婵有决心离开,没人能阻止。曹淮安不与孟魑争曲直,泄了情绪,半三不四的说:“绝婚书上,写了什么?”
“少君写了‘妻有罪,不日不月与君别’。”不论绝婚书上写了什么,于此时的主公来说都是在四两红肉上热突突的挖去一块肉,孟魑说完信中内容不敢再抬头。
两袂别时萧婵说的话,一句两句的,都变成一把利剑扎进肉里。
曹淮安遍身冷疼。
萧婵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央人货,离开凉州后不会去荆州,也不会去扬州,以她的性子不会随便择一州郡安心度日。
徐赤忽然倒戈,周老先生让他回凉州整备兵马攻入长安,曹淮安想到了什么,身子遇寒风似的抖抖擞擞一颤。
萧婵一定是去了长安,她想要借徐赤之手,光明较著的为祖母与兄长报仇。
曹淮安松开孟魑,飞也似的爬上马背,朝长安的方向跑了几步。
阴天里忽就飘下六花,一片一片落在眼皮上。
冰冷的六花不敌眼皮上的温热,一点点化成水。
曹淮安眼皮微凉,收住缰绳,在马背上沉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