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从这个窗户,齐漠能够窥到萧琰房间,和他偶尔印到帘子上的影子。
河流绕着小镇,燃着昏黄灯光的船悠悠飘在水中,风里传来小提琴的颤响。
星光未明,星光已亮。
在这样的异国他乡,万籁俱寂独自一人,可只要想到在不远处的房间里,有你最爱的人,就凭生无数独自跨过长夜的勇气。
齐漠于此时收到短信。
只有这样没有前后文的四个字,齐漠却如同心有灵犀,一瞬之间就明白了背后含蓄内敛百转千回,那连萧琰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意蕴。
窗外那小提琴的琴弓仿佛正拉在他的心上。
一次颤动一个音符,一个音符一次心动。
二十二岁以前,齐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爱一个人,爱到和他在一片星光下都忍不住微笑。
他记起曾经在夜风里唱歌给萧琰听。
而在隔着一百米的今晚,齐漠很想很想再次唱给阿琰听。
但齐总抑制住了自己急欲喷薄而出的感情。
坐了那么久飞机和大巴,阿琰一定累了。
当然,还因为齐总这一趟完全是自作主张,他将无数工作挪到了私人时间,萧琰去拍戏宣传的那段时间常常工作到凌晨一点,终于才挤出这样一周时间。
阿琰一定不会责备他,可齐总总觉得莫名心虚,就很想晚点让萧琰知道。
打电话会暴露地点。
这种打算,在萧琰电话打来的下一秒灰飞烟灭。
齐漠:“喂?阿琰怎么还不休息。”
因为心虚,齐漠按道理应该问萧琰到了吗这时候直接忘了?
萧琰嗓音低沉,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低沉微哑如同撩人的夜风,“因为看到了一个人。”
齐漠心下意识一跳。
萧琰:“你转过来。”
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前被晚霞最后的余韵笼罩,背后是水晶灯的光辉,辉煌璀璨又温柔。
隔着一百米,同样是宾馆三楼,两个人遥遥相望。
齐漠下意识念:“阿琰。”
萧琰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瞒着他,他含着笑意低低说:“看到背影,觉得很像你。”
“果然是你。”
齐漠的心海亮起了漫天星光。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来这了,包括所谓的惊喜都被抛到脑后,只有那股冲动更加剧烈,他问:“阿琰,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萧琰:“好呀。”
尾音轻而缱绻。
在晚霞将隐的黯淡黄昏中,在将近百米的距离开外,只是一眼,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说是打电话确认,其实已经确定。
为什么确定?萧琰也不知道。
齐漠的声音慢慢响起:
“我曾经追寻你的足迹,
走遍广阔浩渺的银河系,
银河系里没有你。”
失去萧琰那些年,他追寻阿琰的足迹,踏过了许许多多地方。
喧闹的异国街市,清寒的高原古寺,深静的雪山湖泊,炮火连天的苦难之地和挤挤嚷嚷的平凡城市。
世界广袤又浩渺,穷尽一生也难以看尽。
齐漠不想看尽,只想追寻一个人的足迹。
他幻想会有一天有一个人会从万千人潮之中重新回来,在灯光下、雪色中、枪炮声里,又或者是古寺墙壁上一株吊下的爬山虎的笼罩中,抬起眼睫毛,悠悠看过来。
可这只是妄想。
阿琰曾在那些景色中拍下许多传世电影,每一帧都留下了他的身影,可没有一帧最终留住了他。
“我一生流浪,在流浪中找你。”
于两世重生的齐漠而言,爱不是一种心情,爱是天意。
生活漫无目的,或好或坏浑浑噩噩就是一生,到头来自己也未必知道意义。
有人问:“下辈子还当人吗?”
笑着答一句:“随便吧,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样的一辈子,好像当猪和当人也没有太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