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君问道:“他呢?他怎么样?惊动了胎气不曾……”
蔻香本想说,嫂嫂被龙王接回陵海了。转念一想,和离书都寄来了,初九哪里还是自己的嫂嫂。
蔻香道:“他在陵海养着,有龙王照拂,想来无事。族兄莫要担心了。”
闻言,長君心中也感受不到多少宽慰。香甜的茯苓糕咬在口中,登时苦涩起来。
“我连累了你……连累了父王母后,还连累了初九……连带着狮族也背上不齿之名……”長君咬牙道,声音里是十足十的悔恨,“我怎么就一时冲动杀了他族姐?他要恨死我了。可……”
蔻香也不知怎么宽慰,思忖片刻,她道:“无妨无妨,什么事儿都能过去。谁一辈子还不做几个孽呢?族兄,你从小便一意孤行,常有奋矜之容,旁人碍于你少主的身份,又是乾元,自然谁也不敢说你。你想想,等几千年以后,你再想起如今,再大的事儿它也不大了,都是小事儿,啊。”
長君陷入沉思,也无心去再尝那茯苓糕。
此时,门扉处传来苜蓿的声音:“姑娘,来人了!请姑娘从速!”
長君动容道:“族妹,你先走罢!再因为看我连累了你,我万死也——”
蔻香四下望了望,随后提着鹅黄的绣裙,带着苜蓿先隐匿身形,随后离开典狱。
龙族。安意殿。
殿中那悬挂的秋香色帷幔悉数被侍女们换成白绢,抬眼望去,清冷冷一片。按照龙族的规矩,祭祀逝去之人,皆须碎珠祭奠。便是将珍珠粉碎,洒在棺中陪葬,以求死去之人魂魄早日投胎重生。
映雪的贴身侍女翠烬和青缗彼此惨淡相望,悲伤之余,她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死了,也不知接下来要去往何方。但是无论到何处去,都不如在少主身边过得风光安稳。
白蜡满殿。棺中,映雪的原身都消失了,唯剩下几片玉一样的龙骨,这是她存在于世间的唯一痕迹。
为着送行的缘故,叙善摘下了旒冠,只以玉簪绾住青丝。初九虽然身子重了些,不便于行,但是想着是送族姐最后一面,还是到安意殿中去了。
叙善看着映雪的龙骨,登时落下眼泪来。
“是我连累了你……是我毁了你,对不住……孩子……”叙善低低哽咽着。随后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只是暗自垂泪,啜泣不止。
本来最亲近的族姐要将他送往蛇族,这是初九最难接受的事情。但是如今看到族姐的龙骨,他又觉得,那不算什么了。
初九悲哀地想,族姐这一生,何曾有几日宽心顺遂。
于叙善而言,他虽然杀死了映雪的亲父,但是养映雪这一千年来,几乎是朝夕相处,既有愧疚、又有怜爱,在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亲女儿了。
叙善又无助地低低唤道:“雪儿……你怎么就……雪儿……”
初九捧过一匣亲自研磨好的珍珠,轻轻洒在龙骨上。
又过了七日,典君带着几壶美酒去看長君。二人闲叙一晌,長君唯恐溯皎对初九仍有心思,便托付典君,要他唤禁军护着初九。
族姐厚葬在安意殿后,他也逐渐从悲伤里抽出几分思绪。
倘若族姐抵御分毫,長君也不至于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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