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耀看了看碗,点点头:“您说得对。”
“年轻人,你的压力很大,”女医生邀请他坐下来:“我建议你要懂得发泄,这是战场,会有太多不应该出现的事情出现,没有人可以忍耐,你需要发泄。”
王耀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女医生摘下眼镜:“也许吧,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我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军医,说实话,您这样的案例不多。相较而言,我对那些又哭又闹的年轻人比较放心,您这样过于安静的行为,有点危险。看得出来您很理性,很善于克制自己,那么现在您也许得尝试用理性来命令自己发泄发泄,要不然你会被压垮的。”女医生拉过王耀的手,解开绷带:“你,没有你想的那样坚强。”
发泄?
王耀不确定自己能够理解这个词。
“你有妻子么?你平常遇到压力会找谁宣泄?”
“我没有妻子,”王耀思索了片刻:“我不是太会找人宣泄。”
“好吧,也许我也不是良好的倾诉对象,我只是一个表情冷酷的外科医生,这样吧,年轻人,我给你一双橡胶手套,你去洗个澡,洗久一点,回来后我重新帮你消毒包扎,这样你的感受会好一些。”女医生掏出手术手套递给王耀。
“谢谢。”
“不用谢。啊,对了,”女医生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不是任何人都能供你宣泄情感,如果你身边恰巧有这样的人出现,不要压抑,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念头,你也要说出来,人类本就不是适宜于孤军作战,两个人在一起,要比你想象的更加坚强。”
十分钟后,王耀拉开了医院淋浴室的喷头,温水从头顶喷洒下来,混着灰尘流了一地。发泄?宣泄?王耀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带着手术手套的手,温水从橡胶表面划过,不留一丝痕迹,比他工程师的线手套,与外套搭配的皮手套,和礼服搭配的绸手套更加绝对,颜色更加刺眼。王耀突然发现,除了夏季,自己似乎离不开手套,他的行李箱里至少有十几双手套,如果能够装下,他也许会塞进更多。
我会被压垮么?王耀想起了医生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念头,你也得尝试发泄。
于是虽然不愿意,但王耀还是命令理性驱动自己撕开了这层橡胶保护,温水随着退去的手套淋到了皮肤上,混迹着灰尘的水又混进了血。
啊!王耀觉得有点疼,但他还是把手套扔到了一边,将伤痕累累的手指□□了头发里。血的气息弥漫开来,变奏了水温原有的感觉。
啊……王耀感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出,滚烫,冰凉。
王耀不知道时间的概念在多久以后才重回他的大脑,但他的确觉得自己好受了点,他关闭了水闸,穿上新衣服,走了出来。
新军装,干净的状态,说不定自己能睡上一觉,明天就一切都好起来了。王耀对自己说。他用毛巾挤干了手指上的血,准备返回医务室。
头发还很湿,所以王耀夹着帽子,慢慢穿过空地,数着步子,看着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
这时,另一个影子出现了,然后和自己的影子交错在了一起。
王耀挺直背,回过头。
“您好,伊万。”
“……”
两个人沉默的站了片刻,伊万抬起手,理了理王耀额前的头发:“你决定明天回基洛夫工厂?”
“对。”
“等等。”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