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演讲结束,每个班都按顺序出列,围着升旗台跑了三圈,路过升旗台,又跃过“龙门”,每个班还有自己的口号。
“高三五班!高考过关!清华北大!不在话下!”
这是李文秀特地给她们写在后黑板边角的一句话,每次累了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又获得了力量。
作为市重点中学里的理科实验班念这句话也不算太嚣张。
旁边的班级未必没有想要说这句话的冲动,只是也觉得把话喊太高容易下不来台,他们虽然还在校园里,但是好像已经磨灭了热血少年气。
人也有退却的时候,担忧梦想不能实现之后他人的冷嘲热讽,所以一开始就不会把它说出口。
叶宝溪也担心自己考不上最好的学府,可能只能去别的地方,对着这十六个字发愁的时候被李文秀的话点醒。
“你们不要为还没实现的事情担心……像我说你们全班要上清华北大,难道办公室的老师不想笑话我吗?”
“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年年教的班的升学率都能拿第一,教重点班也能赶超实验班。像你们,还没考就想着说这种话会不会好高骛远,怎么当兵的还没上战场就泄气了?如果你现在就担心考不上去,就好好学习考上去,有梦想的人不丢人!”
李文秀拿着粉笔把这十六字写在后黑板的身影仿佛在眼前重现,叶宝溪也想起那天的同学。
“我们才不会丢人的!”
“老师,我们知道啦!”
“是!我们不丢人!”
“好哦。”
叶宝溪的“好哦”在欢呼里面几乎可以省略,她悄悄地在自己桌面的倒计时台历上写下一行小字——要和余沛上同一所大学。
有梦想的人,不丢人。
*
但是好像天不遂人愿,她的二模和三模只是小幅度地向前迈步,没有太大的进步。
老师也总说三模之后成绩大概就定性了,除非祖坟冒烟,但是叶宝溪觉得自己还是放过祖坟吧。
她捏着成绩单的手指收紧,在发手机的周末和妈妈通完电话,然后开始查询在清华附近还有什么学校。
对门的北大应该上不了,北大附近还有中国外国语大学,中国地质大学……
叶宝溪认认真真地抄笔记本上,打算等高考之后仔细找一找,看看能不能上这些。如果都在北京的话,应该就不算异地恋,比较容易见面……
三模之后还有数不清的考试,已经从每周一考变成了每天一考,上课不是做试卷就是讲试卷。
叶宝溪已经对写试卷抱有一种麻木心态了,无论是周考月考模拟考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一场普通考试——这就是学校领导想要的效果,避免她们过度紧张没有办法好好考试。
很快就到了最后的三天。
复习三天之后就要进行考试,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们这样的普通人也能够去到更繁华和美丽的都市,去看过去没有看过的精彩风光。
叶宝溪还没放弃,把公式和细碎知识点从头到背了一遍。为了照顾好教室里的名校预备役,封了考场之后她们被分配到有空调的会议室里,空调一直开着,吹得她觉得皮肤很干。
她在课间里走出教室,面对迎面吹来的暖风,居然觉得有点惬意。在复习的夜晚吹风。
她们好多人的人生之后可能没有交集,好多人可能在这里就要说再见了。人生好奇妙,那么多人遇见又散场,没有告别的预备就可能不再见了。
她和余沛不会变成这样的。
叶宝溪把公式代入了任何情况,也还是为其他要说再见的人感到悲伤,她慢慢打开手里小笔记本的背面,上面有她写的在顶尖学府附近的学校的分数线。
“究竟哪一个比较合适呢?”
叶宝溪忽然想到另一种情况,如果放弃北京,她能在其他地方上更好的学校,那她会做什么选择呢?即使现在坚定地选择北京,以后会不会后悔自己这一刻做的决定呢?
她又陷入了这样的情感漩涡里,握着小笔记本发愣。
拿着杯子装水回来的余沛眼尖,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字眼,黑着脸冲叶宝溪伸手:“拿过来让我看看。”
叶宝溪很乖地把巴掌大的笔记本递过去了,她没看对方的眼睛,低头看鞋尖,觉得好像应该说什么辩解。
但她只觉得难堪,不断地受挫已经让她的玻璃心悬到了高塔之上,落下去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包括现在解释为什么看这个也让她觉得不好,她不像周寥星,寥星甚至比陆书楷还聪明一些,每次见面也只有寥星对陆书楷说教。
但她面对余沛不是这样的。
“我担心……考不上清华,所以把周边的学校一起看了……我不想离开北京……”
说着说着,叶宝溪的眼泪就流下来了,但眼泪在高三不是稀罕的东西,她一边抹眼睛一边和余沛诉苦:“如果我们不能在一个城市怎么办……到时候会变成异地恋……这样然后就会吵架……吵架然后就会分手……我不想和你分手。”
这一句话说得很真挚。
余沛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刻,叶宝溪在六月的晚风里说不想和她分手,含着眼泪的眼睛好亮,走廊的灯好像都变得晦暗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