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跑过很多剧组的龙套呢。”
方钧闻言确实非常惊讶。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表弟一直是裴峙的专职经纪人,而且对方
第一部戏的配置就是圈内获奖无数的名导拍摄加著名编剧操刀的原创剧本。
“难怪你演技那么好,非科班出身结果却能把那么难琢磨的角色演得那么好,还
第一部戏就拿了新人奖。”
那一年,谁也不清楚来历背景的裴峙借着一部配置拉满的灾难电影横空出世,以20岁未满的年纪就击败一众科班出身的演员,拿了那年的最佳新人奖,从此强势登上电影圈的舞台,开启了他长达十年的霸屏生涯。
他夸赞裴峙,裴峙却只笑着摇头。
又仰头喝下一大口酒,裴峙轻声道:“你错了,哥,那部电影不是我的演技好,而是编剧和导演厉害。”
国内外拿奖拿到手软的导演一点点地教他怎么演,磨他的每一个镜头;编剧根据他的本身性格为他量身打造的一个人设和剧本,裴峙甚至根本不需要去特意表达自己,就已经和这个故事完美契合。
他被人用金钱,用人脉,用尽全力地托举着向上,毫不费力地站在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领奖台,迎面而来没有半点荆棘风雨,只有无数的鲜花掌声。
但裴峙一直都知道,厉害的从来都不是他裴峙,而是站在他背后的蔺宋文。
又或者说角色之内,裴峙掌控自己的人生;角色之外,蔺宋文掌控他的一切,鲜花荣誉,还有命运。
方钧不太懂他的意思,只以为他是想说那部电影之所以最后能够那么成功,主要还是他沾了导演和编剧的光。
便安慰他道:“不要太执着于依靠自我,有时候能够及时抓住机会也是一种能力。”
酒杯见了底,裴峙又倒了一杯。
他笑了笑,没有反驳方钧这句话。
“也许吧。”
也许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自作自受,和人纠缠整整十年吧。
“那你现在是完全不打算再演戏了吗?”
方钧有些好奇,又有些可惜。
随着这句话,裴峙突然想起许多事情。
他想起自己曾熬夜读剧本,拍大夜戏,为了一个镜头一遍一遍地反复练习,只为了找到最合适的那种感觉的辛苦;想起了作品获奖后整个团队所有一起为这个作品而贡献过自己的一份力量的人都一起欢呼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想起了每每发布会,听到有粉丝认真分享自己的观影感受以及对自己演绎的角色的认真评价时的感动。
裴峙眨了眨眼睛,眼底有浅浅的笑意和隐藏在更深处的悲伤。
但最终他还是说。
“不演了。”
裴峙的演员梦做了十年,早该醒了。
方钧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但也还是本能地感到可惜。
他正欲开口安慰裴峙两句,却听梁慧在厨房里叫他的名字。
于是男人放下酒杯,匆匆起身。
空荡荡的桌边,裴峙仰头喝下第三杯酒,终于再无法保持清醒。
昏沉的酒意上涌,逐渐淹没了他的理智。
困意在很短的时间内席卷了他的大脑,裴峙轻阖上眼,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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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第191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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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是熟悉的,许久未见的人。
徘徊的脚步,连绵的潮声,裴峙梦见自己站在门前的那片海滩上。
寒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抬眼,远处是太阳还没升起来之前的苍茫暮色,而近处的礁石上,有人背对着他坐着,背影熟悉而又陌生。
他在原地踌躇许久,想要离开,却又总忍不住回头。脚步犹豫不决,踌躇不前,最终还是牵引着他走到了那个背影身边。
他沉默地站在礁石下,许久以后,礁石上坐着的人终于低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裴峙看见蔺宋文笑了一下。
然后他朝自己伸出了手。
裴峙犹豫了一会,心里生出无限的抗拒,但最终他还是抬起手握住蔺宋文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了上去。
远处太阳已经靠近地平线,伸手不见五指的天泛起了些许的亮光。
裴峙和蔺宋文并肩坐在礁石上,海风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带起一阵凉意。浪潮也卷积着扑向垂落着的双脚,撞到礁石上溅起一阵水花,打湿了裴峙的裤腿,引得他忍不住低头去看。
“最近还好吗?”
裴峙听见蔺宋文这样问自己。
他转头,却只看见男人的侧脸。蔺宋文没有看他,而是专心看着前方。
裴峙于是也收回了目光。
“挺好的。”
裴峙于是老实回答他:“我在这里认识了新朋友,有了新爱好,很自由,很快乐。”
他说完这句后空气中安静了许久。
直到远处有一只海鸥拍打着翅膀飞过,他才终于听见身边人的声音。
“那挺好的。”
裴峙看着蔺宋文转过头,一张仍旧英俊的脸上既没有让他恐惧的愤怒,也没有让他厌恶的阴森。
逐渐亮起来的天光落在他脸上,显出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平静。
裴峙从未在蔺宋文脸上见到过这种神色。
他紧紧盯住男人,心里突兀地生出难受一般的窒息感。
于是接下来的那句话被问出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了。
“那你呢?”
裴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
“那你还好吗?”
“我?”
男人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目光又从裴峙身上移开,转过脑袋落到面前的大海去了。
裴峙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才终于听见那句我不好。
裴峙看着蔺宋文看着远方的海岸线,侧脸锐利的颌线在昏暗中将他的视线割裂。
然后脸颊随着嘴巴一起动。
“我不好,裴峙。”
这句话便随着海风一起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了他的眼睛里,耳朵里,身体乃至灵魂里。
他僵坐在礁石上,动弹不得看着蔺宋文转头看向自己。
脸上的平静在很快的一瞬间消失殆尽,转而生出的,是一览无余的,深入骨髓的阴沉。
“我一点也不好。”
那点阴沉又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极深极深的痛苦和难过,堆积在男人从来意气风发的眼角眉梢,几乎使得他看上去有了陌生的感觉。
裴峙看着这样的蔺宋文,根本说不出话来。
然后太阳逐渐靠近海岸线,远方水天相接的地方已经开始变得透蓝。裴峙睁大了眼睛,看着蔺宋文突然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然后冰凉从脸颊上泛起,瞬间,一切都如玻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