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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走到许昂然车前,见他待在原地不动,倚着车门等他:“少爷?你不会是想让我打车回去吧?”
许昂然抿了抿唇,他在陈知面前从来就藏不住事,垂下眼去给她拉开车门:“……我是不是哪里不如他?”
这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自我怀疑,陈知把他按进副驾,俯下身替他调整座椅:“为什么这样想?”
他手指不由自主地环上她的腰,被这种怀里满满当当的安全感包围,他忍不住道:“你喜欢他。”
他试图分析原因:“他比我体贴,比我会照顾你感受?”
陈知失笑,从他的语气中咂摸出来一点好胜心甚至是战意,却是眨了眨眼:“是吗,那你要不要对我好一点?”
她眼睛弯起,视线意有所指地落在他唇上,许昂然动摇了一下,愈发不爽起来。
他怎么可能愿意降格回到追求者的境地,去跟别人争抢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位置。
他呼吸微微起伏,带着点薄薄的怒意:“不要,我还没有原谅你。”
说这话时他眼睛被怒火烧得亮晶晶的,脸上也浮上点愤怒的红,陈知喜欢得不行,忍不住低下头凑过去,堪堪停在他面前:“少爷,我现在想吻你。”
她眼里冒出点促狭的笑意:“你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都随便你。”
“是我单方面的要求,换句话说,少爷,我是在追求你。”
许昂然喉结不自知地滚动,身体本能地想要跟她贴近,头埋在她肩膀,没什么底气地拒绝:“……我在生气。”
陈知了然地要起身退回去,被他不满地按住脑袋,小声道:“你变了。”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焦虑,陈知变得没那么需要他了。从一种畸形的需求,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普通感情,让他下意识开始担心消散的那一天。
他闭上眼,整张脸埋在她颈窝,用敏感的触觉感知甚至索取,他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像无理取闹,但他控制不了,很含糊地抱怨:“哄我啊,陈知。”
他听见陈知笑了一声,手指很轻地捏着他下巴,他睁开眼,陷进了她的视线之中,有点挣脱不了。
陈知俯下身轻轻道:“……可以吗?”
说这话时她拇指碾着他唇,视线完全落在指腹下,好像只等他轻轻点一下头。
这大概已经不仅仅是在问接吻了。
许昂然睫毛一扫一扫的,已经是默许的姿态了,陈知依旧不依不饶地问他:“你想好了?我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她低下头,唇瓣跟他唇一触即分,类似于品酒前的轻嗅,见他仍旧一言不发,便又凑过去吮了一下,不紧不慢地享用着她的猎物。
她声音带了点暧昧:“我想做,想操你,然然。”
她调子放软,唇舌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攻击,像在软化他的城墙:“答应我,好不好?”
许昂然觉得浑身发烫,呼吸困难,手指抓在她腰间松了又紧,很顽强地艰难强调:“我很难受……”
他说话带上了点鼻音,陈知用脸颊去蹭他脸颊,还要继续引诱他,忽然觉得不对:“少爷,你在发烧。”
许昂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难受不仅仅来自心里,很轻地哼了一声,得寸进尺地用唇去蹭她的脖子,用呼吸去烫她,齿间抵着她的皮肉细细地磨。
他声调越发软了:“陈知,我好难受。”
他为一切都找到了理由——关于痛苦、嫉妒和不安:“我生病了。”
陈知去摸他额头:“我送你回家,家里有药吗?”
许昂然点点头。
二三十分钟车程,阖眼休息一会的功夫就到了许家,许昂然头重脚轻地站在门口开门,想到什么,靠在门上回过头去端详落后他几步的陈知。
他皱着脸:“不是我的错觉?”
随着年岁渐长,陈知不断展露出一种对家庭的背离态度,不仅仅表现在她不愿意回陈家,不喜欢谈婚恋,还隐晦地表现在,她一直都在尽可能地避免去许家。
或者换一种说法,与其说是避免去许家,不如说是避免在“家”的场合下与许耀华、贺姗见面。
陈知挑眉看他,还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往她跟前迈了一小步:“你要走吗?”
这种由来已久的裂缝让他愈发觉得不安,请求说得咄咄逼人:“家里没人,你要我一个人待着吗?”
陈知这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往上迈了两级台阶,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你在生病,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待着。”
她跟着许昂然往里走,许昂然转过头直直看着她:“我爸妈要是在家,你就不打算进来了,是不是?”
陈知顿了顿,对上他的眼神,轻声问他:“那我要怎么才能当着叔叔阿姨的面,越过他们去照顾你呢?”
她知道许昂然终于意识到了那个潜藏已久的问题——许耀华和贺姗不是她的家人。
他父母不是对她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
', ' ')('永远隔了一点体贴的距离,把她推在了家门之外。
她笑了一下:“就像你说的,那是‘你’爸妈。”
即使她和许昂然再怎么两小无猜,那种客气的疏离感觉仍旧会时不时出来刺她一下,提醒她他们才是一个利益趋同的整体,她在许家永远都是客人,是外人。
许昂然张了张口,很茫然地看着她。就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陈知无比陌生,好像过去十八年从未认识过她,他单方面地喜欢她,接受她的好,将她自顾自地划在了“我的”的范围里,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了解过她在想什么。
他一直觉得,陈知和他父母相处是十分融洽的。可事实上,不但他父母并没有那么喜欢陈知——不然也不至于给他物色联姻对象,陈知本人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接受他父母。
他有点无措:“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显得格外难过:“我自我惯了……你不开心,我意识不到这个,我没那么会照顾你情绪,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他察觉到一种割裂的痛苦,这痛苦比在心里跟程子谦自我比较时还要夸张百倍,那时不过是输给别人的不甘心与妒忌,而现在却是一种从头到尾被否定的价值泯灭。
“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像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你心里有什么事情从来不会告诉我……”
他甚至开始怀疑,陈知是不是真的对他怀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他死死抿着唇,不说话了。
陈知揉了揉太阳穴,她头疼得厉害,却不得不集中精力等待许昂然发难,他现在还处在自我苛责的窠臼之中,很快就会转过弯来——
许昂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信任我……”
就在一刹那,他突然想明白,陈知不需要他理解她,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众星捧月的小少爷——能够跟她共情,他不是她心中合适的倾诉对象,他只要安安稳稳地扮好她心目中骄傲到接近愚蠢的干净形象就够了。
他想起还在高中的时候,无意中听见别人问陈知她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陈知隔着人海很轻地扫了他一眼。
那时的心跳时隔多年回想起来仍旧悸动,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他确实是陈知的理想型,但是与恋爱无关。他不是她理想中的恋爱对象,而是一个“假如我家庭和睦”的荒诞寄托,是她理想中的自我。
这样一解释,一切都说得通了。她对他好,对他展露出非比寻常的征服欲和控制欲,养宠物似的哄着他,从来没对他生过气,不过是全部源于这种心理下对自我的弥补。
她的爱慕与他本人毫无干系,她向往他的家庭、他的生活,但同时,她也清楚地意识到他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是她无法抵达的彼岸,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流。
他张了张口,试图好好跟她说话,但一开口就是指责:“……你从来没把我当回事过。”
“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满足你的想象,跟这个人是不是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发现跟你想象中不同了,你就在心里给我判了死刑是不是?”
他眼圈已经红了,情绪在崩溃界限勉强维持稳定:“可我什么都不知情,这不公平,陈知,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他口不择言:“你简直自私到无可救药,自大的控制狂,真不愧是兄妹,你跟陈行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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