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上桌已经快两点,夏深和郑毓又等了半小时,他怕客人饿太久:“先吃吧。”
郑毓端起水杯:“没事,再等等吧。”
“我再做给她,吃吧。”
“那好,”郑毓捡起筷子后又放下,“有勺子吗?”
夏深一愣,去厨房取了勺子给她。
“谢谢,我……不大会用筷子,”郑毓用勺子先挖了口饭,“然然好像也是。”
这个郑毓和阮蔚然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像,连口味和习惯都像,第一口永远都是先吃饭。
“她是不会用筷子吗?”夏深之前没怎么在意过这点,只以为是她用惯了。
郑毓点头:“父母两边下面这一代孩子里,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在家里很受宠。她高中以前在家吃饭都是有人喂的,后来高中课业紧没办法只能在学校吃午饭,她才开始学着用勺子吃。”
竟然是这样?
“后来上大学她谈恋爱……”郑毓说到这戛然停住,抬头看了看他,“不好意思。”
“没事,她怎么了?”
郑毓有点不可思议:“你……不介意吗?”
夏深知道她什么意思,可他哪有资格生气吃醋,更何况,那是她的过去,比起那些早已落定的历史,他更想知道她的事。
他便摇头。
郑毓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低头继续道:“后来她恋爱,男朋友知道她的习惯,也会惯着她当她的筷子。说起来,然然她还真是挺幸福的,几乎从一出生到现在,就没吃过苦,认识她的人,都愿意宠着她。”
夏深皱眉默默记下。
阮蔚然确实长了一张娇贵傲气的脸,而且那种傲劲儿里藏着点不落俗的可爱,也与盛气凌人相去甚远,因此格外讨喜,让人看着就想纵容。
饭后郑毓又坐到下午四点多,阮蔚然一直没回来,她起身准备离开:“看样子可能不是晚上就得明天了,我有点事先走,改天再来吧。”
“好。”夏深送她到门口。
“对了,”郑毓笑眼看他,“既然没见到,等她回来你也别说我来了,下次再来给她个惊喜!”
夏深点头:“嗯。”
“你真好。”
夏深目光诧异。
郑毓又道:“你对然然真好。”
夏深这才松了口气,挠头。
“要不要加个微信?下次我好提前联系你,要不可能又扑空了。”
夏深想了一下,拿出手机。
-
“小孩儿,怎么不说话?”
阮蔚然正在卸妆,微信收到夏深叫她学姐的一条消息后打了个语音过去,结果对面一直没动静。
“我明晚就回去了,”她卸掉眼妆后,一点点往脸上抹卸妆乳,“很快的。”
对面低声喏喏:“一,点,都,不,快。”
阮蔚然不知怎么,联想到一个Q版小人蹲在墙角低落吐泡泡画圈圈的画面,勾着唇角无声地笑。
这小孩怎么越来越可爱。
“你睡一觉,明天出去看两场电影或者逛一逛,晚上不知不觉就到了。”
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兴趣:“不想看电影。”
“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啊,”她扔掉卸妆棉,突然想起之前找简流提条件时自己的那些话,“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音乐,画画,跳舞,围棋,书法?我要不要给你报个班?想学吗?”
夏深顿了一会,问她:“你喜欢什么?”
阮蔚然听懂他的意思了,有点欣慰还有点心酸,这小孩就像个被捡回来的流浪狗,在有限的界线内撒着娇,但始终都记得自己的身份,因此时时刻刻想的都是怎么讨主人喜欢。
“我喜欢什么你就学什么吗?”
“嗯。”
“我都喜欢,”阮蔚然有点为难的意思,想逼着他挑一个,“越全能越好。”
“好。”
“什么好?”
“我都想学。”
阮蔚然:“………………”
她错了,是她低估了这傻孩子。
阮蔚然脱下衣服,正准备进浴室,夏深叫她:“学姐。”
“嗯?”
他低声请求:“我……我可不可以……看看你。”
“……我在洗澡。”
对面陷入寂静。
阮蔚然怕她伤到夏深这两天脆弱的玻璃心,想活跃一下气氛,轻浮调侃:“你要看吗?”
“……对不起学姐。”夏深羞赧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
“这就开始嫌弃我了?看都不想看,”她故意曲解,“洗澡最无聊了,本来还想让你陪我。”
“不是的,我没有,”对面啪嗒一声响,很快传来夏深道歉的声音,“对不起学姐,没吓到你吧。”
听动静应该是手机掉地上了,阮蔚然心里好笑,继续佯装使性子:“吓到了,挂了。”
“不要学姐,我陪你,我陪你,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阮蔚然原本是想逗他玩的,但他这么说,心里又忍不住痒痒的,拿着手机坐进浴缸后,放到窗台上,顺遂心意:“那我换视频啦。”
“……好。”
屏幕里,阮蔚然这边的小窗视频最先出现,木质浴缸丰密茂盛的泡沫围着冰肌雪骨的人,乌发团起,正伸手从旁边的浴盘里取鲜荷花瓣。
然后露出对面柔和的下半张脸,她清楚地看到视频接通的那刻,下巴尖遮掩后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随后便低下了头,嘴唇都快被他咬破。
“好勉强呀,”她坏坏地捉弄,“要不算了吧。”
夏深立刻抬起头:“我没有,不勉强的!”
阮蔚然忍笑:“那你还不快去!”
夏深领旨,带着手机匆匆转向走廊,走进最近的客卫,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客卫只有淋浴间,那意味着,阮蔚然可以看到全部。
等他在壁龛里放好手机,解开睡袍衣带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阮蔚然在对面捏着花瓣闲闲评价:“好慢。”
夏深哪能在这种情况再换地方浪费时间惹她不痛快,只好脱掉衣袍,红着脸提醒:“学姐,会有点吵。”
“哼。”
他打开花洒,簌簌水滴下落,击打地面淅沥作响。
年轻的身体,阳光的颜色,熏着潮热的水雾,微微仰头避开水流冲眼时,起伏的颈部线条在喉结活跃的动作下,挥洒着独属于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种青涩的性感。
阮蔚然看得眼睛发红,伸手一把扣下手机,起身迈出浴缸披着睡袍下楼去找水。
夏深在对面只看到她的画面突然转黑,然后就是急促远离的脚步声,他不明所以,连忙拿过手机叫她:“学姐!学姐!”
直到花洒的水流冲到屏幕上,夏深才意识到水没关,他伸手关掉,再看手机却已经进水,屏幕闪了几下就陷入死一般的漆黑。
他衣服也不穿就跑出去拿干毛巾和纸巾一直擦,试过好几次仍旧无法开机。
完了。
这下完了。
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后面整整一天,可怎么过。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办法告诉她原因,如果她计较生气,再也不想理他怎么办?
他急得掉眼泪,蹲在地上抱着手机难过地哭,眼泪吧嗒吧嗒往地毯上掉,他看见沙发和茶几角落有一个东西闪闪发亮,伸手捡起发现是一只耳环。
回形针形状的镶钻耳环。
夏深突然想起白天郑毓来的时候,就是戴的这副耳环,但他好像记得,郑毓走的时候,耳朵上一只都没有了。
他没心思再帮她找另一只,却被这个耳环提醒了,他可以找郑毓帮忙,她是阮蔚然的闺蜜,一定可以联系她。
夏深收拾好自己下楼,一楼大堂小侯换班了,他借了保安的手机。
因为他和阮蔚然一直都是微信联系,没有电话,而下午郑毓走时,交换微信说的是电话号码。
夏深记性还不错,回想了一下给郑毓打过去。
对面是一个孩子接的,环境有点吵,他开始以为打错了,后来电话换人,周围也静下来,夏深问:“是郑毓吗?”
女人有点不太耐烦:“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夏深。”
郑毓声音柔和下来:“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打扰你了,我的手机坏了,刚才在打电话,可是我联系不上她,可不可以请你帮我跟她说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哦,这样啊,好啊,”郑毓安慰她,“你不用着急,也别担心,小事。”
“嗯,谢谢你,”夏深考虑阮蔚然可能还没洗完澡,委婉道,“她刚刚在忙,麻烦你晚二十分钟再告诉她吧。”
“好,你真贴心啊。”
“谢谢。”
挂断电话,夏深稍稍放下心,还回手机后,上了楼他也没敢回主卧,那里都是阮蔚然的味道。
对面郑毓看着挂断后的桌面哼了一声“傻子”,推门出了卫生间。
一个小男孩从墙角钻出来,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小声求:“妈妈……”
郑毓递过去:“玩去吧,今天给你放假,记得十点睡觉,帮我充上电。”
“好,”小男孩接过欢呼,“嗷!妈妈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