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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傍水千湖村,是个极为养老的去处。裴孤菡几乎是刚到这里就看上了这片未被现代科技完全同化的城镇,她和纪轩搬好行李,纪轩饿了想吃饭,裴孤菡随便抓了个袋装泡面糊弄他。煮面期间一溜烟跑出门,第一时间迈步进中介问房价。
纪轩一人吃饭管两人营养,本在看新闻打发时间。听到主持人提了句云星的废郊爆炸案时,他坐正听听前线人员调查得如何。结果统共这条新闻播放了四十多秒,纪轩饿肚子,厨房也没有裴孤菡的身影。他抱着桶装泡面,裴孤菡只泡了一碗,还是他不怎么喜欢的肥牛味。纪轩泡了碗酸菜味的泡面,将它推到角落里,这才端着肥牛面出门。
金泉小区,生态没少下功夫,不少植株纪轩看着眼熟,叫不上名。但是户主的选择有些粗犷,纪轩吸溜面条,邻居家门口,一男子蹲在路旁,朝条没拴绳的狗大声交流。
纪轩就是被他的呐喊吸引出来的,他面对明显精神异常的邻居,先关上房门,再看热闹。
“我告诉你了,我真的能看见结局。”
狗被他训了挺久,通体黢黑的狗此时趴在地上。男子也低头,将手覆在狗的头顶。
“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的,会有疯狗打你。”
傻子逗狗,纪轩看戏。智力缺陷的人很多,流浪汉也多。这位穿戴整齐,身上没有明显污渍,手掌未放开狗绳,五官太远看不清,至少不是歪瓜裂枣的长相。不听他说出来的话,只看这人的举动,瞧不出来有智力问题。
有可能是轻度智力障碍,也有可能是有人将他照顾得极好。不排除这位邻居是个性格极端的人,亦或是正常人装病,纪轩看着他跟狗互相跳山羊,没忍住笑出声,这不比新闻联播精彩?
他的笑声近乎冷哼,吸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正轮到郑颐当跳板,他向纪轩的方向看去。狗做好助跑,它也没想到郑颐会突然抬头,正巧跟郑颐一起撞滚在地。纪轩将面盒搁在门前,迅速走到摔作一团的一人一狗身旁。
然后他扶起了狗,还给狗拍拍灰。纪轩向郑颐看去,郑颐摔得疼,还没起身,第一反应还是抓紧狗绳。
狗身上没沾多少灰,替狗拍灰,狗毛上没有明显的结。近距离观察,狗的眼角没有分泌物,耳朵外圈同样毛发柔顺,此时狗闭紧牙关,向后退离了纪轩的怀抱,满眼警惕盯着他。
近狗无望,纪轩遗憾转而向人,“需要帮忙吗?”
他没伸出手,郑颐向他回以笑容。
郑颐五官周正,明眸藏星。听到纪轩的话后,他终于将自己撑起站立,“不用了,谢谢你。”
说话时完全盯着纪轩,见纪轩没有回话的意思,才转身拉扯外套,小心翼翼掸落表层灰。他完全没有将外套脱下的意思,只是最大幅度扭转身体,试图将所有视线范围内的脏灰拍干净。
“你要尝试一下把外套脱下来清理吗?我这有纸巾。”
“不行的,阳阳会骂我的。”他回头,吐字清晰,说完才又扭转身体,清理对侧视角的可见灰。
“阳阳?”
这回郑颐没搭腔。纪轩也没兴趣看他拍裤子灰,专心致志跟狗亲近。
裴孤菡回家便看到这么一幕——
一人一狗蹲在门前,听到她的脚步声,很有同步率地抬头。纪轩还伸手朝她招了招。旁边是攥紧狗绳的郑颐,正面对墙体自闭。
“裴少,我被关门外了。”
“这位是?”
“邻居,叫郑颐。这是老黑,真的很黑,连指甲毛都是黑的,”纪轩蹲久了,腿有点麻,没站住,裴孤菡眼疾手快把他拎站稳了,“来,老黑,翻个跟头。”
眼冒金星还不忘皮,裴孤菡慢慢将人扶站立。狗很给面子,支楞着前腿在空中画了个圈,假装完成任务。
郑颐转身,裴孤菡朝他笑道,“裴孤菡,刚搬来。郑先生是出门遛狗吗?”
“不是的。我也被锁在门外了。”
裴孤菡扫了眼隔壁的围墙,“里面的房屋门锁了吗?”
“没有,只是出来遛狗,没有带钥匙。”
“这个简单。您身上有带证件吗,能证明你是业主的证件。”
郑颐摇了摇头,“阳阳管。”
裴孤菡同纪轩对视一眼,纪轩大幅度摇了摇头,随后无奈一笑。裴孤菡点点头,转而向郑颐发出邀请:“不介意的话,郑先生可以先来我们家待一会。等您的室友回家,再来给您开门。”
家居便携梯子足以让郑颐翻回家,闻不落的住处东西齐全。就算没有,裴孤菡也能翻进对方家里去开门。既然郑颐没有证件,她也没热心肠到极端的程度,只是礼貌性向郑颐发出邀请。郑颐听她这么说,企鹅般摆摆手,跟着二人进屋。
纪轩给她泡的泡面吸水肿胀,已经看不到汤汁的影子。裴孤菡莫名有些心虚,摸摸鼻尖。她往泡面里加了点热水,纪轩倒是坚持说这泡面不能吃了。
“为什么啊?这不是好好的面吗。”
', ' ')('“丑了,不好吃了。”
纪轩带了点馕音。面在裴孤菡手里,她夹面吃,末了还要添上一句:“是心意,要好好珍惜。”
纪轩一时之间很难理清裴孤菡如今态度的软化。他们之间从没有分歧,连争执都很少有,自从纪轩来到她身边,大部分时候裴孤菡可以说是在溺爱他。裴孤菡说他们以前总是吵架,在政客席上吵,在战场上吵,在来来往往的人堆里吵,大部分时候是为了家国,现在不再活在对立的前提下,两个人能正常沟通。纪轩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不知觉的片段偶尔会在他的眼前掠过,比吉光片羽更罕见。
他也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丧家之犬。血统从不曾给他带去荣耀,国破家亡后更是无妄之灾的根源。裴孤菡的收留离不开他当初布的局,但在那之外,纪轩总是在这名同为孤家寡人的将领身上,感受到不可忽略的珍视。
他不知所措。
他安静了太久,裴孤菡放下碗筷握住他的手时,纪轩还在走神。他的指尖扣在裴孤菡手背上,听她问道:“怎么啦?”
“只是突然想到一个比喻。”
“嗯?”
“你是王八,我是绿豆,”见裴孤菡的笑已经挂不住了,纪轩乐道,“咱俩天生一对。”
“你是不是找抽。”
“您为什么容我?可不是因为您脾气好,也不是因为我地位高。咱俩契合度高啊!”
裴孤菡:“……”
裴孤菡甩开被纪轩扣在掌心的手,咬牙切齿道:“软饭男必死。”
望着裴孤菡摔门而去的背影,纪轩的笑也渐渐淡去。
云星有句谚语,早些年还能听到:
你转身路口的石砖下,藏着一片目送的枫叶。那是我的心。
郑颐乖巧坐在沙发角落里,双手搭在膝盖上,视线直视钱前方地面。安安静静等待叶颜阳来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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