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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早,云隔还稍微奇怪了一下显帝怎么出现在车外,风别已经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营地。
“那么,世叔先跟着风别他们上路,我还要再回一趟绵山。”江辞准交代显帝一句,便翻身上马,回头又对风别道,“目的地不变,还是旭寅关。自即日起,世叔所需除还京之外一律应允,所出之令如我一般。”
“遵命,主子。”风别云隔两个对视一眼,同时抱拳道。
江辞准点了点头,便又垂首看向显帝,眉眼温柔,道:“世叔莫念,我两个时辰就回。”
“矫情。”显帝嗤一声,看向江辞准的目光却平静了许多,“去吧,朕......等你就是。”
江辞准眉眼弯弯,再不多言,短鞭抽得一阵破空之声,马匹嘶鸣,便调转方向,回绵山而去。
她来绵山本就是为了拜会那位身中埋雪蛊却全身而退的前辈,也是当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观山毒蛛——尧寸锦。
当年的江湖第一女魔头,同时也是江湖第一美人,手下白骨不止万具,却在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如今算来也不过五十六岁。谁能想到她当年竟能以三十余岁风华正茂的年纪隐居至绵山这样一个远离江湖是非之处,成了一家玉雕店的老板娘。也不知江无咎是如何查到了她的住处,只是向来与是非叟必然有关。
其实初到绵山她便上门拜访,昨日自然也是去找这位尧寸锦前辈,奈何江辞准求见两次都被赶出门来,连面都没见到。
江辞准这三脚猫的本事,耍些手段对付显帝这样的能打个旗鼓相当,在淬刃他们几个手下尚有自保之力,但是在尧寸锦、是非叟这种真正的高手面前就不够看了。对方甚至根本不需露面,她便连门都进不了。
这一次依旧是,开在小巷深处不挂牌的小店房门紧闭,隐隐可以感觉到其间充斥着汹涌的内力。
为防惊马,江辞准早在巷口便改了步行,走到门口更是深感威压重逾千钧,还是硬着头皮高声道:“尧前辈,在下江辞准,有要事求见!”
然而这一次,小店房门却豁然洞开,一阵阴风近乎要将江辞准掀翻在地,房屋深处阴影之中一个老妪的剪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喑哑声调:“你既再三上门,老婆子是不得不见了。进来。”
江辞准捏了捏衣角,稳住心神,强忍着不露一丝破绽,从容还礼:“谢前辈。”这才抬步迈入门内。
果然店门在身后骤然关闭,老妪面前亮起一豆烛火,照出个小小的桌面来。干瘦手臂轻挥,一旁圆墩拖着刺耳的摩擦声挪到老妪对面,而她面前的烛火却连摇曳都不曾。
“坐。”
“谢尧前辈。”江辞准又是一躬身,然后才在老妪对面落座。
离得近了方能看清几分她的模样,奈何斗笠将她的头连着肩膀都藏在黑纱之下,根本看不到那张曾经冠绝天下的容颜,只能从尧寸锦的身形和动作中看出,岁月早在她身上留下无限的痕迹。
“可是是非叟那老东西派你来的?”尧寸锦慢悠悠给她自己面前的陶杯注满热茶,半点没有分江辞准一杯的意思,“你身上的既是雄蛊,还来找老婆子做什么?”
“前辈好眼力,我身上的的确是雄蛊。”江辞准微微一笑,从容道,“只是却不是是非叟前辈派我来的,是家父留的书信,交代了前辈隐居此处。”
尧寸锦动作一顿,瞥向江辞准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你是江无咎的女儿?”
江辞准不为所动,道:“能得前辈记住,想必家父当年给前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啊。”
“确实如此。”尧寸锦只看上一眼,便收回目光,依旧不紧不慢地饮茶,“这二十年来,身中埋雪蛊上门的人数不胜数,都被老婆子填了后院的枯井。唯你父亲不同——”
尧寸锦略略停顿,冷笑一声,语气是说不出的嘲讽:“偏他是为了旁人来的,还是为了被他父亲下毒的兄弟,老婆子看着有趣,便留了他一命。”
“谢前辈不杀之恩。”江辞准半点不受尧寸锦明显是把话聊死的方式影响,轻巧接了下去,“前辈当年说,您解蛊的法子,只有等蛊毒发作后才有效,要父亲此后再来找您。奈何家父驾鹤西去,惟则便代父前来了。”
“好,既然如此老婆子自然履行承诺。”不知为什么江辞准听这话总觉有股子不怀好意,“这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尧寸锦说着,竟给江辞准倒上一杯茶。
甚至对方要对自己不利没必要下毒,江辞准半点没有迟疑,恭敬接过,一饮而尽:“愿闻其详。”
“你若是真想帮中雌蛊的解毒,老婆子可以帮你。”尧寸锦桀桀怪笑,道,“方法再简单不过——杀了你而已。”
江辞准微微一愣,然后无奈摇了摇头:“惟则若死,世叔会伤心的。”说着便要起身。
“你这是想走?”
果然,随着尧寸锦阴嗖嗖的话吐出,江辞准便察觉到自己不能动了。顺着手臂仔细看去,果然四肢关节每一处都被连上了不知名材质的丝线。
这丝
', ' ')('线遍布整个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却严严实实将这间小屋布置得蜘蛛洞一般。
“怎么?方才装得如何大义凛然,一提要死,便不敢了?”尧寸锦缓缓站起身来,轻薄的斗笠微微摇晃。
“非也。”江辞准却半点没有露出惧怕的神情,闻言反而笑道,“死有何惧?只是解蛊对于在下与世叔而言并非不可或缺。我至今从未动用过埋雪蛊,行房也从不必等待蝉蜕之时。这蛊解或不解,本也没太大区别,只是世叔心里不痛快罢了。若是惟则要因此丢了性命,世叔怕也是会伤心的。”
“哈哈哈哈哈!”尧寸锦闻言张狂笑道,“小妮子,听你的意思,那人为蛊毒所控,反而还会心悦于你?如此——”
“老婆子更要取你性命!”尧寸锦话锋一转,此时已带上真切的杀意。
江辞准心底无奈叹了口气,这位前辈看样子比想象中更不好说话。他们这些武林高手是都有点心理疾病吗?怎么一个个脾气都这么古怪?是非叟也是一等一的难对付。
不过江辞准此番前来也不是全无准备,尧寸锦真要动手,她也是不怕的。
“慢着。”尧寸锦却突然语气一收,道,“江无咎不是朝中的什么荆越将军?听说将军府两代都是单传,你父亲哪里有什么兄弟?”
江辞准无奈一叹,沉默片刻,还是回道:“世叔是祖父的弟子。”
尧寸锦微一愣,然后又突然张狂大笑:“哈哈哈哈!师兄弟?据我所知,江无咎的师兄弟只有一个,便是那朝廷的狗皇帝!你竟然说你跟狗皇帝两情相悦?小妮子,蠢也要有个限度!”
江辞准完全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笑了笑:“谢前辈教诲。”
“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尧寸锦笑得越来越放肆,说着一把撤回她身上的丝线,“老婆子改变主意了,你滚吧。”
还不等江辞准回话,便突然感觉到身上一股巨力,将自己扯近尧寸锦身侧,火光之下似乎能隐约看见斗笠中全然不见老态的眉眼,和下半张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狰狞可怖的脸。
而那眼神,像是在看着江辞准,也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杜长风!你还真以为自己当个什么武林盟主,是个女人都要对你芳心暗许?老娘虚情假意你还真信了?呸!你就是个畜生!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江辞准沉默着没有说话,尧寸锦也像是突然恢复理智了一般,反手将她推开,语气也不复激烈:“滚吧,老婆子等着。”
“等着你被那狗皇帝亲手杀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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