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脸瞬间涨红了起来,跑到石韦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就撒起娇来,白英原本年纪就小,跟石韦像是父女一般,三个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倒是其乐融融。
从这里到f市,车程不算远,约莫用了一个小时,乔倚夏和路西绽二人便抵达了路家。路家大宅跟路西绽的私人别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一进门先是一个中央喷泉,绽放出好看的花纹,尚未进入别墅内,大宅内已经弥漫着浓浓的富贵之气,然富贵之中不失高雅,雅致之中又蕴含着时尚。
大厅里施华洛世奇水晶灯繁复的灯光洒在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一股栀子花的香气飘散而来,镂空雕花的电视墙上挂着一面液晶电视,白色欧式沙发上的黑色抱枕无疑增色不少,一楼客厅很大,似乎说几句话都不免听到回声。
保姆早已为路西绽和乔倚夏二人备好了拖鞋,虽然路西绽不常回家,但碍于洁癖,她只穿一个牌子,自己认真挑选的拖鞋,且吩咐了下人要定期清洗,烘晒,她的拖鞋,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哪怕是刷鞋时也要下人戴着手套。
“张姨,麻烦去我的房间,拿那双米分红色的拖鞋过来。”路西绽边换鞋边说道。
张姨很快拿了下来,路西绽接过来放到地上,对乔倚夏说:“你穿这个。”
“西绽,乔小姐。”贺兰秋白这次头发没有绾起来,而是散在了身后,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碎花裙,外面笼了一个貂绒的宽身毛衣,非常美丽。
后面还紧跟着一个扎着马尾,打扮得十分华丽的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她跑到路西绽身边,由于矮了一头,抬着头喊道:“姐姐,你回来了。”
路西绽却连理都没理她,直接拉起乔倚夏的手往楼上走,不料却刚好与正从楼上走下来的一对夫妻相撞。乔倚夏知道,这该就是路西绽的父母了。在乔倚夏的想象中,路西绽的父亲应该是一个严肃,英俊,充满着英雄气概的男人,事实上,眼前的男人的确十分英俊,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戾气,或者说,看着路西绽的眼神充满着些许的愧疚。
“闺女。”男人充满慈爱地看着路西绽,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女儿会溜走。
“您就叫我西绽吧。”路西绽看也不看他说道。
男人身旁的贵妇说道:“西绽,你父亲他,真的很想你,你不知道,他听说你要回来,高兴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睡好觉,还有阿姨,阿姨也很想你,很欢迎你回来。”
“杜女士。”路西绽用一种充满戾气的眼神看着衣着华丽,穿金戴银的贵妇人,“我与我父亲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另外,我回我自己的家,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欢迎吗?”
“西绽,你。”男人听路西绽这样说话,明显有些不悦。
他身旁的女人却握了握他的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路西绽冷哼了一声,跟乔倚夏一起上了楼。
☆、第41章我回来了
路西绽在二楼左侧第二间房,里面很亮堂,还飘着淡淡的风信子花香,下人应该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水。是一如既往的简洁风,以黑白灰为基调,符合路西绽的喜好和风格。虽然装修不复杂,可却处处体现着档次。路西绽脸色不是很好,但依然声音和缓地让乔倚夏随意坐。
乔倚夏不傻,虽然方才只有时间很短的碰面,但她已经知晓,路西绽与家人的关系并不融洽。贺兰秋白虽然待她温柔,可总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至于她的父亲,和继母,乔倚夏暂且将那贵妇人归类为继母,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大概可以写成几十万字的长篇狗血言情。当日在医院,路西绽也没有将此处称之为家,而是“那里”。
她能够明白,路西绽有多么抗拒这个地方,又有多么稀缺亲情,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变成了这么孤僻的人。
“夏。”路西绽唤道,“我去隔壁看看我哥,你在这儿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乔倚夏点点头,微微一笑。
路西绽一双白皙的手握住门把手,一向沉稳的她竟有几分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看到了剪影处的他。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眼睛里温柔的像是藏了一整个春天,他就站在远处,动也不动,短短的黑头发在阳光下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她觉得眼睛有几分酸涩,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多靠近他一点,心就更安稳一点。
一直到她站到他的面前,绽放出一个笑容,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得到的笑容。
“苍苍。”
她笑得更开,此刻的她,仿佛再也不是那个人见人怕的路教授,而只是一个平凡,普通,脆弱,简单的女孩。她主动伸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温暖的大手触摸着自己头的温度。
“哥哥,我回来了。”
她的兄长,一如既往,还是那般温润如玉,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翩翩君子,干净飘逸的让人觉得他就应该生活在竹叶山林中,免得让这凡尘俗世给玷污了去。俊美男子伸手刮了刮她的高鼻梁,黑曜石一样的双眸充满温柔地凝望着面前骨肉相连的妹妹。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咱们家花园里那个秋千没有了,被拆了。”路西绽嘴角的笑容消失,拽着男子的衣角,语气似撒娇,“小时候,你为了逗我开心,每天都会去帮我摇秋千。”
“秋千没了没关系,哥哥还在。”男人倍加宠爱地安慰着路西绽,声音温柔地能够溺出水来,“苍苍,哥哥很好,你不必记挂,只管安心过好你的生活就好。你能幸福,哥哥此生无憾。”
路西绽眼中有几分沮丧,流露出外人所无法看到的脆弱,她握住男子的手,双眼重新绽放出自信和勇气的光芒:“你放心,属于我们路家的东西,我一定不会让外人给抢走。我不会让你,让母亲失望。”
男子看到路西绽这般充满坚毅的样子,眉眼之中满是不忍和疼惜,他伸手抚了抚路西绽的脸颊:“苍苍,你看你笑起来多漂亮。以后不要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别人都不敢靠近你,我妹妹那么好,不该只有我一个人疼。”
“妈小时候不是跟我们讲过吗,她说,当年我第一个会叫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哥哥。叫得特别清楚,还是笑着叫的。”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有一片长长的星河,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光影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比这世上任何一副山水画都更加美丽,比任何一种花香都还要更加沁人心脾。
男子重新轻轻把她揽入怀里,不敢太松,生怕她会跑,又不敢太紧,生怕会箍疼她:“苍苍,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妈,只要你能过的幸福快乐,集团姓路还是姓孟,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回到卧室之后,乔倚夏还是那样安静地坐在白色的布艺沙发上,看起来就像漫画中的美少女一样,温柔,美好。路西绽跟她坐在一起,问她方才有没有人进来过,乔倚夏只摇摇头说没有。时间已经不早,方才从路书野房间出来时佣人已经唤她下去吃饭,路西绽倒是不饿,但怕乔倚夏会饿,便叫了她一起去一楼的餐厅吃饭。
路家的餐厅很大很宽敞,黑色的加长餐桌两边各站着两个佣人,为她们添饭,递餐纸,舀汤。
贺兰秋白见两人并肩下来,又扬起了标准的名媛笑容,上前揽住乔倚夏的肩膀,将她带到位置前:“乔小姐就坐这儿吧。”随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
此言一出,除了那年纪较小的小女孩以外,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路父和那贵妇怪异的表情倒是没持续太久,很快都入了座,也没有说什么。
只有路西绽站在了原地,一步也不在往前走。过了约莫半分钟,她才走到乔倚夏身后说道:“夏,坐到我右侧的位置上吧。”
无论是路西绽的父亲,还是她的继母,抑或是贺兰秋白,她们心里皆很清楚,那是属于路书野的位置。乔倚夏也很会察言观色,路西绽此言一出,她接着换到了另外一个位置上。其实在方才其他人脸色变了之后,乔倚夏就意识到,这个位置或许有着特殊的寓意,比方说,或许是路西绽亡母的专属位置,可她又不好马上起来,让贺兰秋白下不来台。
“西绽,你太瘦了,来,多吃点排骨,我特意吩咐厨子做的。”路父边说边挑着排骨欲要夹给路西绽。
因为路西绽洁癖很重,所以她自小时候起就要求厨子将自己的饭菜单独盛出来,但今日考虑到乔倚夏也在,路西绽生怕她多想或者觉得尴尬,便同贺兰秋白商量,让厨子将所有人的菜都做成单份的。让乔倚夏可以吃的舒心,又不尴尬。
但路父许是见着女儿高兴的过头了,竟主动要夹饭菜给她,路西绽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
路父的筷子就悬在半空中,甚是尴尬,那小女孩笑着将自己的碗端过去:“给我吧爸爸,我要吃!”路父这才笑着放到了她的碗里。
路西绽放下筷子,纤纤素手开始剥起盘子里的大虾,这盘子是老青花瓷盘,甚是有古典韵味,看得出来是正品,约莫是早些年间的古董。饭桌上气氛还算融洽,贺兰秋白一句话也没有说,路父倒是很开心地同乔倚夏交谈,对她表示感谢,称赞她年轻有为,乔倚夏也只是礼貌寒暄。
直到一个大虾落到路西绽左侧座位摆放的碗里,她听她说:“来,哥哥。”
乔倚夏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内心觉得有些复杂。再望向贺兰秋白,只见那双狭长,且暗藏玄机的眼睛正凝视着路西绽,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浅浅的笑容,继而同乔倚夏目光相撞,而后两个人相继将目光移开。
不一会,乔倚夏的碗里也多了一个剥好的大虾,乔倚夏看了看路西绽,刚想表示谢意,便被路西绽抢先说道:“将你碗里的也给我,我来帮你剥吧,就不用再沾你手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贺兰秋白,路父以及那贵妇人,就连那小女儿也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路西绽,童言无忌,只有她说道:“姐姐从来没有剥过虾给我,姐姐,给我一个好不好,我也要吃你剥的虾!”
路西绽刚好剥完了另外一个虾,那小女孩噘着嘴,将盘子悬在空中,似要路西绽将手中的虾放入她盘子里,路西绽却并不看她,直接放在乔倚夏的碗里:“夏,多吃点,味道很好。”
那贵妇人看小女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立马安抚道:“好了芊芊,别吵你姐姐了,妈妈帮你剥。”
女孩虽然不高兴,却并不敢对路西绽撒娇,更别说发火了,有点用力地把盘子摔到桌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女孩年纪终究太轻,十五岁,刚刚念初三的年纪,过着锦衣玉食,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生活,那个年纪的女孩,很容易被过多的宠爱蒙蔽双眼,自以为自己便是这世界的中心,理所应当得到所有人的疼爱。可她不知道的是,在路西绽的面前,她根本就没有自以为是,甚至是大声说话的权利。
“妈,为什么姐姐总是不理我,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吗?为什么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路父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贺兰秋白抢先道:“芊芊,不可以任性。”
被叫作芊芊的女孩瘪了瘪嘴,冲贺兰秋白撒娇地唤着嫂嫂。贺兰秋白仍是那么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冲她笑一笑,就像看待自己的亲妹妹那般柔和,善良。而那姑娘也十分顺从贺兰秋白,仅是这么一句简短的话语,就让十五岁的娇纵少女安静了下来。
这餐午饭自那之后吃的很平静,没有人再主动讲话,脸上的表情皆是让人无法读懂,短短的一餐饭的时间,却漫长的好似过了一个世纪。
☆、第42章亲情淡薄
饭后,路西绽同乔倚夏在花园里散步,路西绽的身姿窈窕极了,笔挺的背脊,矜持的步伐,怎么看,都像是古时的大家闺秀,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而至于乔倚夏,仅是一顿饭的功夫,她似乎就有些同情路西绽了,她能够强烈的感知到,路西绽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路西绽不喜欢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她的继母的女儿,却还是容忍着她,容忍着这个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家里的一切。
一直到一棵四季常青的老槐树旁边,路西绽伸手抚上树干,深颜色的树干同她白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秋千。”路西绽的长发被风扬起来,淡淡诉说,“我太久没回来了。”
那个时候的乔倚夏,能够很深的感觉到,来自于路西绽内心深处的不快乐。她无心打探路西绽的隐私,却还是想给她最温暖的鼓励:“苍苍,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很难被看透的人,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是那么的了解你自己。我想你的内心一定藏着很多的不快乐。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朋友,追你不是玩笑,而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想给你快乐,让你不那么孤独,或者是说,也让我自己不那么孤独。”
路西绽的手慢慢放下来,又恢复了她不可一世的高冷模样,可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乔倚夏心中难过。抑或是,在路西绽的身上,她看到了太多自己的影子。
“你的情我领了。”路西绽将自己的手放进口袋里,那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望着这棵伫立着的老槐树,“回家之后好好奋斗,我不希望十年之后我提起我唯一的朋友,她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平庸之人。”
“苍苍。”乔倚夏看着她,不觉放柔了语气,“其实你不愿意让我走。”
一如既往的属于乔倚夏的自信,就算是对着路西绽,她也依然用陈述句的形式对她的心理进行了判断。路西绽不想让她走,她肯定。
路西绽冷哼了一声,却有些无奈:“这世上的事情,从不会因人的主观看法而有任何改变。”就像是无论人们有多么想看到太阳西升东落,都只能自己幻想而已。
“会啊。”乔倚夏斩钉截铁地说道,“会的,只要你开口。”
恍惚之中,乔倚夏觉得路西绽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待她再次回过神时,已经选择性的忽略了乔倚夏的话。只说了句:“走吧,我带你去城里转转。”
同路父告别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太多的不舍,反倒是那贵妇人一副对路西绽依依不舍的样子,嘱咐她一定要常回家看看,而贺兰秋白,一如既往的温婉娴静,对路西绽说着亲人之间亲近体己的话。
一直到孟芊芊穿着她浅绿色的公主睡衣裙绑着马尾下楼来同路西绽告别,路西绽原沉静的脸瞬间变了色。
她眸色一沉,眼睛里充满了戾气,有着十分明显的怒意,让人骨里生寒,她回过头扫视了一圈佣人,冷声道:“是谁随意让她进了我的房间。”
一个年轻的女孩发了一下抖,紧接着眼睛不停的转,路西绽走到她的跟前,冷声道:“你胆子很大。”
那女孩名叫阿霞,被路西绽吓坏了,头也不敢抬:“小姐,二小姐她一定要进去,我实在是不……”
“我想我必须要让你意识到,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路西绽陡然提高了声调,皱眉看着她,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收拾东西,滚出路家。”
阿霞刚想反驳,被旁边年纪稍大些的阿姨拉了拉胳膊,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女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捂着脸跑开了大厅。
一楼大厅里没有任何人说话,只见路西绽带着一种肃杀之气一步一步靠近孟芊芊,孟芊芊吓得手一抖,险些将杯中水给洒出来。
“把杯子放下。”
孟芊芊觉得此刻的路西绽有点可怕,但从小被宠到大,别说被打骂了,家里人连大声对她说话都不曾,如今路西绽这般对待她,她更加不屑,心中委屈得紧,嘟着嘴说道:“我不!”
贺兰秋白见状也上前去揽着孟芊芊的肩膀哄她,叫她不要惹路西绽生气,十五岁的女孩,哪里懂什么是非,被这样一劝,心中委屈更甚,眼泪夺眶而出:“不过就是一个杯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干什么要这样吼我。”
“孟芊芊,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放下。”路西绽一字一句道。
“一。”
“二。”
“三。”
乔倚夏慌张小跑到路西绽的身边,揽着她的肩问她有没有被砸痛。她看着路西绽看着地板上的碎片时,沮丧的表情,再看看那个满脸写着刁蛮与任性的女孩,一向有着良好修养的乔倚夏竟也衍生了狠狠教训她的念头。
幸好这冬天穿的厚,否则杯子里滚烫的热水洒到路西绽的身上,她定会很痛。
亲眼目睹了自家女儿蛮横的将杯子砸到继女身上,那贵妇人这才跑到孟芊芊身边把她拉走,责怪了她几句,而路父则站在原地,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乔倚夏是唯一一个局外人,她却是看得最清楚的,在这个家里,无人真心对待路西绽,那贵妇人责怪自己的女儿,只是怕路西绽会伤害到孟芊芊而已,所以抢先一步。
贺兰秋白看着路西绽湿漉漉的大衣,道:“西绽,上楼去换件衣服吧,你的衣柜里,有许多新置办的衣服。”
路西绽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了那贵妇人身旁,那贵妇表情有点慌,却还是向路西绽赔笑,叫她不要生气,自己改天一定买更好的杯子赔给她,并且再也不让女儿随便进她的屋。
“杜女士,客观来说,你跟阿霞本没有什么不同,你,以及你的先生,不过是借住在我路家罢了。子不教,母之过,如果杜女士既不能检点自己的行为,又对自己的女儿管教不周,那我只有下逐客令了。”路西绽冷冷看着她的眼睛,似有万箭穿在杜玲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杜玲没说话,路西绽的父亲却终于开口说话了:“西绽。”路父深吸了一口气,那表情看起来有些想哭,“算是我求你了,少说两句吧。”
乔倚夏注意到路西绽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而后转身径直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铁盒子,她蹲在那一片残渣前方,用手捡着地上的陶瓷碎片,乔倚夏见状也走过去,陪她一起捡,生怕会割到路西绽的手。
——“哥哥,你还真是心灵手巧,第一次捏杯子都能捏的这么像模像样。”那一年她才十一岁,路书野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一个陶瓷杯,上面刻着一个长头发女孩,还有一个平头男孩,他对她说,杯子代表一辈子,他希望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做她最好的哥哥,疼她一生一世。
——“其实哥哥手笨的要命。”没有人第一次就能把一件事情做好,哪怕这个人是路书野也一样,他想将最完美无缺的礼物送给自己的妹妹,一遍不好,那就再来一遍,总会有无懈可击的时候。只要能够看到她开心,那就都是值得的。
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带走了所有珍惜的东西,却刻意没有将这个杯子带走,因为她知道,哥哥和母亲还留在这里,她不能把所有美好的回忆全部带走,唯有这样,母亲同哥哥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痕迹,知道自己永远会跟他们在一起。
但如今,路西绽看着这一片片的碎片,就像是连同她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眷恋也被打碎了一样。
二人起身后,乔倚夏主动牵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想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都给她。路西绽看了看她,同样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走吧。”
离开路家后,乔倚夏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路西绽,觉得她是那么的让人心疼。她越是拼命掩饰自己内心的沮丧,这种沮丧就越发引人共鸣。与其说路西绽能够这样平和地走出来,不冲那女孩发火,或者是继续跟那贵妇人争辩是源于她良好的修养,倒不如说,这是她对自己的父亲,以及他们的父女之情的最后一丝尊重。
“想去哪。”路西绽左手抱着那铁盒子,问她。
乔倚夏看着她尚且湿着的毛呢大衣,勾勾嘴唇说道:“陪我去买几件衣服吧。”
商场里的衣服琳琅满目,然对于不常逛商场的二人而言,却有些陌生。没过一会儿,乔倚夏指着专柜里那件白色长款貂绒大衣问路西绽是否觉得好看,路西绽点点头。
乔倚夏叫售货员拿合适尺码的衣服过来,乔倚夏接过来之后,递给路西绽,路西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乔倚夏只说道:“快去试试。”
☆、第43章假装情侣
看着路西绽乖巧地换衣服的样子,乔倚夏心底一软,上前将她不小心拢进呢子大衣里的头发挑出来,整理好,而后绕到她的身前,看着换好衣服的路西绽,像是在欣赏一件出自于自己双手的作品一样。路西绽是天生的衣架子,身形修长,凹凸有致,与现在所谓的骨感美女呈现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该长肉的地方有肉,不该长的地方纤瘦,当真是上天的宠儿,无论哪方面都完美的令人发指。
“这位小姐穿起来真是漂亮,比模特都还要好看不少呢。”服务员也忍不住赞叹道。
路西绽没说话,不过乔倚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肯定在暗自讽刺模特跟她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虽然那个模特是外国时尚杂志的潮流女王。
“我去结账。”乔倚夏冲路西绽挑挑眉。
“等等。”路西绽喊道,“不是你要买衣服吗?”
“是啊。”乔倚夏点点头,“你先替我穿着吧。”这专柜里的衣服是典藏版的,只有一件,且价格极其昂贵,就算是整日游荡于这大商场的阔太和名媛也不会轻易去买,所以每天都会清理,衣服非常干净,就算是洁癖的路西绽也不必担心因没有经过专业的清洗而有尘土。
两个女人肩并肩走在商场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两个人都只上了底妆,连眼线都没有化,更不是其余浓妆艳抹的阔小姐可以比拟的,毫无疑问,无论是乔倚夏还是路西绽都非常反感这种目光聚集到她们身上的感觉。于路西绽而言,若不是要陪乔倚夏买衣服,她坚决反对来这种地方。而于乔倚夏而言,若不是要给路西绽买衣服,十头牛都不能将她拉到这里来。
“崔婷的案子怎么样了。”路西绽问道。
“嫌犯不招,证据不足,束手无策。”短短十二个字,勾勒出乔倚夏的无奈。
这桩案子疑点重重,首先从现场来说,没有搜集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或者是说证据,从崔婷的尸体来看也没有被害或者猛烈挣扎致死的痕迹,一个女人,牵涉出了太多太多的人物关系。
而听乔倚夏这样说,路西绽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开口提出要帮她,而是说:“夏,我相信你。”
而能够得到路西绽的鼓励,抑或是说肯定,乔倚夏心下自然也是喜悦的。本来陷入了一片焦头烂额之中,内心也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
“想去哪里。”虽然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可太久没有回来,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商城何时变得这样繁华,路西绽都是不知晓的。可既然答应了乔倚夏,就不能食言。
“就陪我去顶楼的电影城看一场电影吧。”乔父在半个月前就为乔母办好了转院手续,转回到了自己家那边的大医院里,而蓝雪梧也在昨日回了家,得知乔倚夏申请离职的事情,他们一家人都很开心,盼望着今年乔倚夏除夕能够回家,与她们团圆,大家热热闹闹地过个年。路西绽木讷,乔倚夏也不善言辞,两个内向的人逛街是一种煎熬,倒不如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坐下,享受静谧的美好时光。
路西绽将决定权交给了乔倚夏,说是无论她选什么片子自己都无所谓。乔倚夏其实原本喜欢想看上次蓝雪梧说的alex的新电影,想到路西绽说不喜欢看国外的影片,便选了新上档的由刘烨主演的爱情轻喜剧。
电影开场前,原本在电影院里坐的好好的路西绽突然起身,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桶爆米花。放到了乔倚夏怀里。
“不错嘛,还知道看电影要吃爆米花。”乔倚夏调侃她道。
“我看她们都有,所以也买一份给你。”路西绽侧头看着她,影厅里光很暗,路西绽的眼睛里却闪耀着点点星光,“免得你有意见。”
的确,在路西绽那有限的情商范围之内,她怎么可能知道电影配爆米花这种常识梗,不过放眼望去,无论是情侣间还是朋友间都在吃着同一桶爆米花,所以以路教授的想法看来,别人有的,乔倚夏也得有,就算不爱吃也要抱着,免得输了别人去。
电影开始了,刘烨依旧风流倜傥,那多情深邃的眸子引得影院内一众少女欢呼不停。
“苍苍。”
“怎么了?”
乔倚夏看着她,温情一笑:“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幼稚。”路西绽冷冷道,“好好看电影,票钱可是我付的,不许浪费,等会结束了我要提问你故事梗概,答不上来你就死定了。”
“苍教授,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路西绽恨恨道:“感谢你叫的是教授,不是老师。”
乔倚夏摇摇头,愈发觉得她可爱极了,苍老师,想不到这个闷骚女竟然还认识苍老师。也算是世界一大奇闻。既然这样的话,该不会……
“咳,我只是久仰苍老师的大名,并没有观赏过她的作品。”
听她这样说,乔倚夏笑意愈发浓烈,望着她的眸色也愈发深沉起来,感觉到身旁的人炽烈的目光,路西绽也无法集中精力看电影,心猿意马起来。
直到一双手紧紧覆上乔倚夏的双眼,乔倚夏诧异之余听得那人说道:“不许你偷看我。”
乔倚夏覆上她的手,将她的手拉下来道:“才没有偷看你,我是光明正大的看你。”两个人终于四目相接,乔倚夏继续道,“路教授,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听着这句耳熟的话,两人的思绪皆回到了刚刚相识的那一日,那一天,路西绽也是这样问她的,问她敢不敢跟自己打一个赌,那时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互相较劲的人,却在今日成为了彼此的好友,会为了彼此而迁就,而包容,而妥协。
“现在是五点,距离凌晨还有七个小时,这七个小时,我们将彼此当作彼此的恋人,在那之前,你若对我有一刻的心动,就算你输。输给我一个吻。如若不然,则是我输。我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
无聊的赌约,理智告诉路西绽,她应该这样说,可是此刻的她,看着乔倚夏认真的眼神,感觉到她的诚恳和严肃,甚至是真挚,话到嘴边,生生变成了“好”。
电影散场之后,乔倚夏牵起路西绽的手,同她十指相扣,路西绽就那样被她牵着,带她去了下面一层的中餐厅,那间餐厅气氛很好,有不少提前预约好的情侣和夫妻已经落座,幸好乔倚夏和路西绽二人去的是时候,刚好剩下一桌没有人。
点好餐之后,乔倚夏起身去跟老板不知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钢琴声中断,她看着乔倚夏坐到了钢琴前,纤细修长的十指在黑白键之间飞舞起来。
餐厅里的人被这个相貌姣好,气质浑然天成的女孩儿吸引了目光,她浓密的青丝垂在腰间,让她看起来像是坠入凡尘的仙子,年轻的女孩在想她一定是哪个娱乐公司体验生活的练习生,才能生得如此漂亮。而路西绽却被这首曲子吸引住了心,甚至没有听到招待生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那是电影《时光倒流七十年》的主题曲,这一首曾经在很多年前深深触动过她的心弦的钢琴曲,在那么多年之后重新闪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叫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时光真的开始倒转回去,回到曾经青葱而宝贵的时光里。她坐在光下,就像是曾经说过要与自己一起走到地老天荒的茫茫。
掌声雷动,虽然在座的很多人并不那么懂音乐,也听不出这是首什么曲子,但对于顾客来说,只要足够好听,那就够了。
重新走回桌前,她看着路西绽佯装平静的神色,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在小辉走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琴键。为了一个赌约,重新触碰了钢琴。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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