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特丽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
她哭得几乎晕死过去,却不敢倒下。抓着她的食死徒女人随时会杀了加特丽亚,她还要看着姐姐不让她死去。最后那个狂笑不停的女人放开了加特丽亚,她立刻扑向姐姐,泪水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可加特丽亚还是把浑身是血的西诺苏拉抱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往禁林外挪。
绝望的感觉笼罩了加特丽亚。从小到大,西诺苏拉都永远站在加特丽亚身前保护着她,所以加特丽亚几乎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现在西诺苏拉快死了,加特丽亚只能自己坚强。她死死咬着牙,一边流眼泪一边把昏死过去的姐姐往前面挪。加特丽亚身上沾满了西诺苏拉的血,她却不敢去擦,一秒钟的浪费都可能夺去西诺苏拉的生命。
加特丽亚一路走一路摔,树枝和落叶在她的手上和腿上留下了不少划痕。她甚至不知道出去以后要怎么回家,她只是想着要出去,出去总比留在这地狱一样的地方强。
“丽亚……丽亚……”西诺苏拉微弱的声音响起。
加特丽亚连忙停下来。西诺苏拉的脸上满是血污,加特丽亚蹲下来帮她擦干净。她向远处望去,她们一路走来,西诺苏拉流了一路血。
“我还能走……”西诺苏拉气若游丝地说道。
“别怕,西诺苏拉,别怕。”
加特丽亚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边一遍遍地安慰着西诺苏拉,一边逼自己不要去看那看不到尽头的路。
“你扶我起来。”西诺苏拉说。
“不行,西诺苏拉……你已经走不了路了……”加特丽亚再也憋不住泪水,低声啜泣起来。
“我来帮你们。”
加特丽亚抬起朦胧的泪眼,看见了克拉兹伯斯德。这个魁梧的男生她不熟,却和西诺苏拉关系很好。
伯斯德把西诺苏拉抱起来,然后对加特丽亚说,“搭着我的手。”
加特丽亚知道伯斯德要幻影移形,就把手搭上了他的手臂。然后,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到了圣芒戈。加特丽亚跟着伯斯德风风火火地在医院里转,很快,西尔玛就在病房里被安顿好了。
加特丽亚拘谨地坐在睡着的姐姐床边,偷偷瞄了伯斯德一眼。伯斯德好像比她还要担心,不过她只知道哭,他倒是很有效率。
“需要通知你们的父母吗?”伯斯德问。
“不……不用了,他们根本就不知情。”加特丽亚低下头,“噢,那个……你垫付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还的。”
“不用了,照顾好你姐姐就是了。”伯斯德深深地看了西诺苏拉一眼,站了起来。加特丽亚送他出病房。
“谢谢你。”加特丽亚说。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伯斯德勉强一笑,在口袋里掏出两支魔杖,“这是你姐姐和你的魔杖。她的我勉强修了一下没修好,”他挠挠头,“你的完好无损。”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加特丽亚看着自己的鞋。
“我要走了。有事再叫我,加特丽亚,再见。”伯斯德转身。
“等等,你知道我的名字?”加特丽亚高声问,随后意识到这是在医院,连忙尴尬地看了看四周,又低下头。
“是啊,西诺,啊不,西诺苏拉经常提起你。”伯斯德突然变得十分不自在,但加特丽亚已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切。
——西诺苏拉在两天后出院,伯斯德来看了四次。他不太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他能做的事。西诺苏拉已经能稍微走一点路,但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大概还需要几天。加特丽亚对父母撒谎说西诺苏拉只是出去练魁地奇时受伤了,他们也没有深究。
西诺苏拉和伯斯德在房间里待了很久,似乎在谈什么重要的事。加特丽亚一直贴在门上偷听,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伯斯德出来时的表情却极差。
加特丽亚被伯斯德突然的开门吓了一跳。伯斯德显然是看出来她在偷听了,可是他并没有拆穿,反而尽量温和地对她说“照顾好你姐姐”,然后没等她说什么就转身离去。
加特丽亚走进卧室。西诺苏拉面容颓废地靠在床上,脸上犹带泪痕。
“怎么了,西诺苏拉?”
“噢,没什么。”西诺苏拉刚刚才意识到加特丽亚来了,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把泪痕假装成打哈欠的成果。
沉默了一会儿,加特丽亚说道,“伯斯德先生是个好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西诺苏拉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诧异,“我知道。丽亚,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加特丽亚走到西诺苏拉的床边,坐下。西诺苏拉卷起自己的左手袖子,那里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骷髅吐出一条黑色的巨蟒,刻画得栩栩如生,似动非动,好似它生来就存在于此一般。
加特丽亚顿时感到畏惧,禁林里那些已经开始遥远的画面一下子回到她的眼前,她打了个冷战。西诺苏拉九死一生,换来的就是这个。
“有了这个,我们的未来就有保障了。”西诺苏拉欣慰地看着那个符号。加特丽亚不知道姐姐为何如此欣慰,她只知道她以前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
1975年的初秋分外炎热。雷古勒斯慢腾腾地走在国王十字车站的站台上,有一步没一步地往前挪着。西里斯见到了朋友,兴高采烈地奔了过去,一起冲进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西里斯为雷古勒斯担下了罪责。雷古勒斯在假期里一直在找机会报答西里斯,但西里斯都回绝了。他说,“你娶罗齐尔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雷古勒斯瞬间面红耳赤。他当然知道西里斯的目的,可是他别无他法。
穿过墙壁,雷古勒斯像往常一样成为了人群的焦点。就在他四处张望寻找着斐克达的身影的时候,母亲打断了他。
“雷古勒斯,来认识一下曼卡利南诺特,他会是你的好朋友的。”
沃尔布加殷勤介绍的语气让雷古勒斯有些恍惚——三年前,她也是这样把斐克达介绍给他的。不过时过境迁,当时的雷古勒斯没有交朋友的能力,现在的雷古勒斯完全可以决定他和任何一个人的关系远近。雷古勒斯当然知道母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可以达到她的目的,但他的心绝对不会作出任何改变。
雷古勒斯认识诺特,但他还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而诺特看起来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
“你好,布莱克先生!”
雷古勒斯差点笑出来。果然,再不争气的纯血家族成员也演技精湛——至少在家长面前。虽然雷古勒斯和诺特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却完全知道诺特平时的为人处事。纯血不该做的事情诺特都做,麻瓜该做的事情他倒是一件不做;他常年在叛逆边缘散步,他的父母倒也不管他,毕竟他有一个令人乍舌的妹妹。
不过雷古勒斯没有笑。他也很热情地回道,“你好,诺特先生!”
他们万般友好地握了握手,沃尔布加的眼睛都笑眯了。
雷古勒斯本想让母亲回去,但转念一想这么做好像有支开她去找别人的嫌疑,就作罢了。没想到,沃尔布加却诡异地开明起来。
“我回去了,雷古勒斯。照顾好自己。”
雷古勒斯迅速从“我可能在做梦”的想法中反应过来。母子俩小小地拥抱了一下,沃尔布加便回去了。
“噢,布莱克先生,你的扫帚是什么型号的?”诺特高声问,眼睛却盯着走进墙壁的沃尔布加。
这表演着实有点用力过猛,但雷古勒斯只能配合。“噢,诺特先生,这是光轮1971,几年前的老型号了。”
沃尔布加终于消失在墙壁里了。诺特顿时收敛了浮夸的表情,冷下脸来。尽管他还和雷古勒斯走在一起,眼睛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已经毕业的穆利菲恩弗林特,诺特最好的朋友,靠在一根柱子旁边,和诺特对望着。很奇怪,他们明明感情无比深厚,在学校里都是形影不离的,现在却只是望着对方,也不走近了说话。
雷古勒斯懒得管那么多,径自上了火车。
真巧。
雷古勒斯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斐克达被埃文扶着,正面迎上了雷古勒斯。兄妹二人都是一身黑衣,埃文甚至套着一件看起来很厚实的黑色长袍,让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斐克达又瘦了。她的脸上浮着病态的苍白,无一丝血色。她的双眸在看到雷古勒斯的时候一亮,随即黯淡下去;不是因为不情愿,而是因为无力。
“你好,雷古勒斯。”斐克达的声音低低的。如果埃文不在,雷古勒斯真想把斐克达拥入怀中。
“斐克达……”雷古勒斯叫道。
“请让一让。”埃文冷冷道。
雷古勒斯只得退进旁边的空车厢,让他们走过。斐克达回头望了雷古勒斯一眼,眼中满是她不敢显露的不舍,似乎有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火车拉响了汽笛,留在外面的学生陆陆续续地上车来。雷古勒斯所在的车厢的窗户正对着弗林特靠的那根柱子,此时的诺特和弗林特正在那里说话,他们双手交握,无比的依依惜别。
雷古勒斯不由得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个拥抱,想起斐克达头发散发出的圣诞玫瑰的香味。他现在一闭眼还能闻到那股清香,还能感受到她温暖的气息。被斐克达的气息围绕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场梦,是对雷古勒斯精神的一种奢侈。如果这种奢侈常常伴随着他,他恐怕会就此沦陷,再也走不出来了。
尖利的拉门声让雷古勒斯从想入非非中惊醒。曼卡利南诺特阴着脸走了进来,双眼通红得吓人。
“咱们最好把事情挑明了,布莱克。”诺特一屁股坐在雷古勒斯对面。
“你可以叫我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认为示好能让诺特的态度好一点。
“不了,我没兴趣跟你深交。”诺特生硬道。能把没教养演绎成这样,雷古勒斯也是服气了。他发现自己最近不太容易生气了。
“可以拼车厢坐吗?”这时,一群低年级的学生把头探进来。
“不可以。都出去。”诺特站起来关上了车厢门,又坐下来,跷起二郎腿。
“我们需要挑明什么?”雷古勒斯问。
“我是被你母亲叫来监视你的。”
“我知道。”
诺特挑眉,“是吗?那你知道完整的故事吗?”
“什么完整的故事?”雷古勒斯疑惑道。
“长话短说,就是我们两个需要互相监视。”
雷古勒斯没问为什么,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出了原因。
没想到,诺特却说了出来。“我父母不喜欢穆利菲恩。”
“需要我帮你撒谎吗?”雷古勒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还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