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吉芬威克瞪得浑圆的双眼就横在雷古勒斯眼前,可后者并不能集中注意力,甚至感到害怕。
雷古勒斯满脑子都想着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几分钟前说的话。
“加特丽亚跟人私奔了。他们是在婚礼上认识的。”
彼时拉巴斯坦的表情平静如水,仿佛在说着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那西诺苏拉呢?”克拉兹伯斯德焦急地问。还好奥娃不在这里,不然克拉兹就该遭殃了——克拉兹所表现出来的关心,极其不适合他现在的身份和处境。
“受了刺激,要生了。”拉巴斯坦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这下脸色不好看的就不止克拉兹一个了。妻子正在经历生孩子这种人生大事,拉巴斯坦居然还能坐在这里无动于衷。
“你不回去陪她吗?”
半晌,纳西莎焦急地问。她身边的卢修斯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衣袖,但她并没有作出反应。对于纳西莎这样的女子,丈夫的存在极为重要;反观西尔玛,尽管同样身怀有孕,脸上却比拉巴斯坦还冷静几分。
雷古勒斯同样不能理解拉巴斯坦的做法,但他决定不把不满表现出来。
“我又不能帮她生孩子!回去有什么用?”拉巴斯坦的尾音轻蔑地往上提了一下。雷古勒斯看着他的脸,忽然很想扇他一耳光。
□□味逐渐加重,幸而这时黑魔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被漂浮咒倒吊着的本吉芬威克,他们愚蠢的俘虏。
今日不知为何,黑魔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入主题,反倒开始环视坐在这里的所有人。他的眼神里面看不出什么情感,却像吸铁石一般粘在所有人的身上。
“嘭”的一声,本吉芬威克伤痕累累的身体砸在长桌上。他的脸正对着雷古勒斯,表情是不屈不饶的痛恨。芬威克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但黑魔王不会让他死,除非他吐出点有用的东西。凤凰社的人对自己都够狠,听埃文说,芬威克受了好几个钻心咒,居然还能趁人不备抢走魔杖清空自己关于凤凰社的记忆。
可是雷古勒斯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他的脑子里有一个词在不断地重复,激起震耳欲聋的回声。
私奔。
这年头私奔的人可不少,多雷古勒斯一个不算多。如果斐克达是因为贝拉特里克斯而怪罪他,那他就跟后者脱离关系好了吖。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将就了。
……等等。如果雷古勒斯真的这样做了,那他和西里斯还有什么分别?
布莱克家族的儿子不应该一时冲动,更不应该头脑发热。
“布莱克先生。”
黑魔王冷淡却带着愠怒的声音在雷古勒斯头顶上方响起。雷古勒斯吓得浑身一抖,却不敢抬头。他能感受到黑魔王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那是贝拉特里克斯最喜欢的。
雷古勒斯抬起头,发现斜对面坐着的克拉兹不见了。他看见斐克达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的双眸就像暴风雪来临前乌云的颜色一般。
面前的本吉芬威克忽然之间癫狂地笑了起来。还没等谁摁住他,他便爬起来揪住雷古勒斯的衣领,用仿佛千疮百孔的嗓音大吼道:
“布莱克先生!胆怯的蛇王藏匿在山洞中,墨绿的苔藓掩盖了空荡的王座!布莱克先生!胆怯的蛇王藏匿在山洞中,墨绿的苔藓掩盖了空荡的王座!”
“你在说什么?!”雷古勒斯挣脱了芬威克,腾地站起来。他尽量以同样的音量回应,以掩盖因为受惊而狂跳不止的心。那双睁得浑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用眼神洞穿他的脑袋。
埃文和小巴蒂克劳奇立刻控制住了狂笑不止的芬威克。
雷古勒斯根本听不懂芬威克在念什么古老诗句,但此时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芬威克说的话像极了暗号。
“布莱克先生。”这次是身后的黑魔王在叫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对黑魔王毕恭毕敬地弓下身去,“请您不要误会,主人!我是清白的!”
“噢?”黑魔王懒洋洋地说道,“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证明的意思,不言而喻。
雷古勒斯抽出魔杖,僵硬地转身,把魔杖对准芬威克。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斐克达,他实在是提不起勇气来。
“你杀不了我的,雷古勒斯布莱克!哈哈哈哈哈哈……”芬威克一边挣扎着一边大笑,“凤凰社万岁!”
“既然布莱克先生做不到,”黑魔王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了,“纳吉尼,来做个示范吧。”
黑魔王很少在人多的场合和他的宠物蛇有互动。在雷古勒斯眼中,黑魔王和纳吉尼本就是一体的,现在乍然叫出名字,他还有些不习惯。
纳吉尼吐着猩红的信子游过来。它的眼睛和脸像极了黑魔王——噢,不对,应该是黑魔王的脸像极了蛇。
它游到雷古勒斯身边,让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纳吉尼突然暴起在芬威克小腿上咬了一口。
芬威克痛苦地嚎叫了起来。毫无章法的嚎叫紧接着变成了清晰的字句:
“布莱克先生!你活着!你活着!活着!你要活着!”
他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却不再说下去。毒素迅速扩散,芬威克很快便动弹不得,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一口气。
“布莱克先生。”黑魔王的声音冷静、优雅而严肃,和芬威克的声音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雷古勒斯慢慢地举起魔杖,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咒语:
“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亮起又灭掉,刚才还撕心裂肺地叫着的本吉芬威克就这样成了一具尸体,死不瞑目。
纳吉尼睁着血红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雷古勒斯,似乎把他当成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斐克达也盯着雷古勒斯,她的眼神太过复杂,复杂到令人无法探究。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斐克达根本不会知道,雷古勒斯现在有多想冲过去抱住她。
大概,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将就他的吧;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在刚杀过人的极度脆弱中,雷古勒斯只能这样想。
食死徒中第一个婴儿的啼哭,本不应该如此悲伤。
特拉蒙塔娜莱斯特兰奇出生在十二月初的一个雪夜。彼时她的父亲拉巴斯坦不愿面对她,只有纳西莎马尔福动了恻隐之心,动身前去看望她。
西诺苏拉莱斯特兰奇在生下女儿之前受了妹妹跟人私奔的影响,整整折腾了两天两夜,可她却没有休息。纳西莎到的时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西诺苏拉、特拉蒙塔娜——那会儿她还没有名字、一只家养小精灵,和一个慌里慌张一看就知道是个实习生的治疗师。
西诺苏拉气若游丝地坐在床上,抱着女儿的双手却分外有力。床边有个摇篮,但她并没有要把孩子放进去的意思。当年百年一遇的斯莱特林院队女队长的飒爽英姿已经荡然无存,就连她的尖酸刻薄与强硬鲁莽都消失无踪了。西诺苏拉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病弱却有着强大的母爱的,也只有母爱支撑着她——不然她就真的成了行尸走肉、成了活死人。
“没想到只有你来了。”西诺苏拉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一般,显然她的嗓子经过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哭泣。
“卢修斯在外面呢。”纳西莎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随意说了句。
“他……是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西诺苏拉也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但纳西莎懂了她的意思。西诺苏拉已经太累,再也解释不动了。
“希望吧。”纳西莎在床边坐下,“你需要休息,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