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年结束时,博恩斯应了伏地魔的诅咒,被魔法部召了回去。他说魔法部希望他回去工作,可我知道这不过是他挽尊的借口。魔法部知道他在霍格沃茨用黑魔法了,他是被叫回去接受调查的。
临走之前,他找到我。
“你放了琼斯吧,他是无辜的。”
我睁开开始泛红的双眼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没想到如此擅长黑魔法的一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竟这样善良。我笑,他没笑。
“琼斯是无辜的。”
“他是我的猎物。”我告诉他。
“你要毁了他?”博恩斯睁大了也同样开始泛红的双眼,“他也是个人啊。”
“路是他自己选的,我怎么做他无法干涉。”
“琼斯根本就没选择什么,是你做的选择。”
“那又如何呢?”我又笑,“不能重来了。”
博恩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那菲利克斯普威特呢?你也想毁了他吗?”
我不笑了。
我暴怒的时候,内心却是平静的。我揪起博恩斯的衣领,抽出魔杖抵住他的下巴。他比我高出许多,若是出手一下就能把我撂倒,但是他没有。他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像个父亲,像个哥哥,像邓布利多,也像办公室里的院长。
我一阵恶寒。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教授?”私下里他允许我叫他塞缪尔,但这样并不能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还是叫他教授。
“你不如去问一问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博恩斯平静地笑着,“普威特什么都知道,他早就看出来了。简,就当是为了你的菲利克斯,别再研究黑魔法了,他不希望你这样。”
我冷笑,或者说惨笑了一声,“他不会是我的,我也不会是他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若是动心,那我只能离他远一点。”
博恩斯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他探出手来,想摸一摸我的发顶,被我躲了过去。我不习惯这样亲昵的动作,尤其是他的。
博恩斯叹了一口气,叫一声我的名字。
“简。”
我收掉了魔杖,转身。我的短发拍在脸上,发尾早就不似从前那样凌乱了。
我听见博恩斯深深呼吸了一下,在我身后说道,“我有时候真希望……我能是你的哥哥。”
我没有回答他,迈开脚步离开了。
我有点难受。
因为我也这么希望。
十七岁的冬天,在我的双眼彻底变成血红的时候,博恩斯寄信给我,希望我能做他第二个孩子的教母。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我没有回信,我知道他会后悔的。不久之后,我听说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未出生便胎死腹中,我稍稍后悔了一下,余下的心情便只剩下惋惜。
第二年夏天,我毕业了。
梅拉克已经等了我两年,我一毕业他便向我求婚,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表情,我忽然很想哭。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感到罪恶感。我还没有完全清醒,我还在妄想。
不过,我还能怎样呢?
菲利克斯要到罗马尼亚去了。那里的龙类研究机构看中了他强大的天赋,开出高得令人咋舌的薪资硬生生把他从魔法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那边抢了过去。在他走之前,他恢复了自己罗齐尔的姓氏,然后把他的表哥表姐从家谱里除名了。这样最好,他再也不用活在他们的阴影下,一辈子抬不起头。
菲利克斯去魔法部办签证那天,我也去了魔法部。我想去送送他,以后恐怕是永远见不了面了。
我装作和他偶遇,他似乎有些失落,却故作热情地来与我打招呼。
“我要到罗马尼亚去了。”他说。
我知道菲利克斯在等我挽留,我更知道我不能。其实我们根本算不上熟,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况且,他永远不可能属于我。
于是我带上温柔友善的面具,告诉他:“我要结婚了。”
“是……和琼斯吗?噢……恭喜你啊。”
我看到他眼里的失落了。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但我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属于我。
我若爱谁,便要全心全意地爱。
我的全心全意,便是让他离我越远越好。
菲利克斯走了。
我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个负担。我去了禁林,猎了一只毒蜘蛛回来,用的是博恩斯当年教我的方法。我没有杀死它,而是带着它去了孤儿院。
我杀光了孤儿院里所有的人。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三十个孩子,五个老师,还有院长。十年了,孤儿院里的孩子早就换了一批,就连小吉米也离开了。
院长被毒蜘蛛咬得奄奄一息,我手中摩挲着一把水果刀,慢慢走近他。
“您骂了我这么多年,解气了吗?”我问他。
十年了,院长也老了,他乌紫的双唇翕动着,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我笑了,把崭新锋利的水果刀狠狠捅进他的腹部。
“我在问您呢,解气了吗?解气了吗?解气了吗?!”
每问一次,院长身上就多一处伤口。滚烫的鲜血溅到我脸上,和从前我杀动物时并无多大区别。他就是个禽兽,对,他就是个禽兽。
孤儿院里再没有活人了。我站直身体,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忽然很想见见菲利克斯。如果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会怎么做呢?
“菲利克斯,我……”
就算他不在我身边,我还是说不出来。也好,就让这个秘密永远留在我心里吧。
然后我上了山,挖开了当年我埋下大灰猫和麻雀的地方的土。它们都成了白骨。我在它们身边坐了一夜,天亮时我把水果刀和它们埋在了一起。
三天后,我在我和梅拉克的新家里束手就擒。我被带到魔法部,对杀死三十六个麻瓜的罪名供认不讳,我如实交代了所有的细节,因为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知道得越多越好。
我只需要留一个秘密就够了——我全心全意的爱。我从未对他付出过什么,唯一算得上付出的大约就是永远的守口如瓶吧。
开庭之前,我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博恩斯。他不过比我大了十五岁,现在却看起来足以当我的父亲了,这两年的经历大约磨平了他的棱角。
“为什么?”
博恩斯面容憔悴,和梅拉克一样的憔悴,甚至比后者还要憔悴。
我勾起嘴角,扬扬脸,“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这辈子都要待在阿兹卡班了,你做那些事之前就不能想想——”
“我早就想过了。你那么了解我,怎么可能不清楚我早就深思熟虑过。”
“可你正在葬送你的未来,简。”博恩斯探过身来,他忧心忡忡的模样竟然令我有些恍惚——如果我真的有个哥哥,如果我父亲还在世,大约会像现在的博恩斯这样吧。
可是我没有哥哥,我的父亲也早就去世了。“我没有未来了,我也不需要未来。”
“你为什么就不……”博恩斯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简,是我对不起你。”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责怪自己不该和我探讨那些黑魔法,他以为他是今日之祸的始作俑者。殊不知我早就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时间不过是用来缓冲用的。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就好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说如果。
“谢谢你,塞缪尔。”
这也是我头一次没叫他教授。
他目送我被摄魂怪带去了审判室。我没有回头,但我听见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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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又双叒叕是一条副线(捂脸)......接下来两章都是来自另一个视角的“非常时期的新生”和菲利克斯的感情线,还有博恩斯家的某人友情出镜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