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门打开了。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强烈的眩晕感笼罩了哈利，他的大脑像是在一阵巨浪里晃动，眼前的光线旋绕着。他慌忙向侧面跨出一步，靠在电梯墙壁上。
外面等电梯的还有很多人。但是除了斯内普，没有人进这部电梯。同样被当作传染病菌对待的斯内普不以为意，大步跨了进来，他首先打量罗恩几秒，然后把视线放在哈利身上。
一直等到确定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哈利才把目光看向斯内普。他就算当了校长还是一点也没变，依旧穿着他招牌的黑袍子，油腻腻的黑发垂在脸颊两侧。那双深黑色的眼睛正瞪着哈利。
在震惊过后，哈利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感到亲切。尽管斯内普代表着六年间最恶劣的回忆，但是见到自己的魔药教授，即使是在霍格沃茨之外，哈利依旧感到自己身上似乎还带着来自同学和校长的守护。哈利所变成的伦考恩比斯内普要高上不少，但在斯内普的视线下，哈利仍感觉自己像个无法反抗的学生。
真难为斯内普在矮一些的情况下还能散发出这种压迫力，哈利想。
斯内普的眼睛盯在哈利脸上很长时间。哈利猜想伦考恩和斯内普一定认识，但不知道两人关系如何，只能一言不发地回视着斯内普的脸。他发现斯内普的眼睛特别黑，又深邃又漂亮。在六年间，他只直视过一次斯内普的眼睛，但是那一次因为被强烈的愤怒所驱使，他什么也没留意到。
既然发现自己没有给斯内普一个恶咒或者是直接干掉他的冲动，哈利也就认了命。他继续注视着斯内普的眼睛。很奇怪，也许是目光并没有像平常一样空洞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他面对着的不是哈利·波特，这个阴沉的男巫眼中并没有与外貌和表情、或者是向来的语言和行动相符的暴躁和冷酷。
在此之前，哈利对斯内普的印象只是不善且冷酷。他总是在嘲笑或者怒瞪任何人。但是现在认真打量，他却有点不确定了。毕竟至少据他所知，斯内普对斯莱特林们还是非常不错的。
斯内普一直在使用大脑封闭术。哈利虽然没能彻底学会大脑封闭术，但他知道常识。他是不可能从一个一直保持在大脑封闭术状态的人眼中看到除了空洞和冷漠之外的东西的。
哈利死死地盯着斯内普的眼睛。男人的眼睛静且深沉。他的目光在哈利脸上扫视一圈。
“你今天看上去就像一个愚蠢的格兰芬多。”他评价说，目光里满含警告，“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但在你保持着这种愚蠢表情的时候，最好祈祷自己不要碰到黑魔王。幸好他今天不在这。”
哈利以为自己的肺会气得当场爆炸，但很意外，他发现自己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习惯被嘲讽，竟然可以完美地保持住平静。他为刚才自己竟然没发现斯内普眼中明显的嘲弄而感到愤恨不已。与此同时，他在愤怒地思考着：最起码他们知道了伏地魔不在这里，这能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些方便。消息的泄露全是因为斯内普这个蠢货，愿他的主人能好好地惩罚他一顿。
哈利低着头。眼前的恶棍显然认为哈利是在为自己的愚蠢感到不好意思，他看了哈利一眼，便抱着双臂站在了门旁。
就在哈利考虑是不是要给他一个恶咒的时候，电梯停了。哈利庆幸电梯停下得正是时候，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罗恩在他身后吸了一口气。
哈利抬起眼睛，走进来的是韦斯莱先生。他看上去还算精神，一只胳膊下夹着一叠文件，狠狠地瞪了哈利的身后一眼，又给了哈利同样的一瞪，接着转过身，站在了门的另一边。
好吧，至少没像斯内普一样直接被无视。哈利自嘲地想。
亚瑟的眼睛一边罩着黑布，但他面容和善，这块黑布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退休许久变得十分和蔼的老海盗船长。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痛苦又来了，哈利把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与认为斯内普不存在的亚瑟·韦斯莱不同，斯内普看起来并没有无视对方的打算。他上下打量亚瑟，讥嘲地冷笑起来。
“只剩一只眼睛的感觉如何？如果你决定不再为已经被波特杀死的邓布利多卖命的话，选择退出凤凰社是一件很聪明的事，亚瑟。我可以保证你不会被伤害——当然，如果你真的决定跟从我们。”
“我是否仍是凤凰社成员与你无关，斯内普。”亚瑟说，他的嘴唇在发抖，“如果你绕这么大的弯子只是想问哈利在哪，我也不知道。要是能从你那里得到他的什么消息，我倒觉得很高兴能听到他杀死了某个食死徒。”
“当然，我相信你会更高兴听说今天早晨格里莫广场的防护咒被穿破的。”斯内普假笑着说，“令人遗憾的是波特不在。但他的好运气不会一直持续的，你说是不是？”
韦斯莱先生的脸和秃顶都气得通红。他瞪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电梯停了。斯内普假装优雅地行了个礼，走了。亚瑟回过头，再次瞪了一眼哈利和罗恩，也走出电梯。
“梅林保佑！我爸爸不该试图激怒他！幸亏他什么也没做。”罗恩呻|吟道，“还有，为什么我要被自己的老爸瞪？就因为我顶着这张该死的蠢脸？”
“问题不在这。”哈利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刚才斯内普说了什么？格里莫广场的防护咒？这怎么可能？”
“也许他是想吓唬我爸爸？”罗恩说，“要是他们想穿破防御，早就来了。根本不会放我们在那里住这么多天。”
哈利摇了摇头。他有种斯内普认出了他的感觉。斯内普不可能帮他们——但是为什么不可能？他甚至没把凤凰社的成员名单告诉伏地魔，亚瑟还能好好地上班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当着食死徒同伴的面提起凤凰社？
他一定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梅林！他刚刚直视了那么久他的眼睛！
不行。哈利想。必须赶在斯内普离开之前——
罗恩拉了哈利一下。
“——哦，你说什么？”
“哈利！你不能再走神了！我们在电梯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再开门可能就是一楼。我猜乌姆里奇不会在四楼，现在只要从一楼开始——”
他的话停住了。打开的电梯门前，乌姆里奇正穿着她的粉色毛衣站在那里。她胸前挂着那个金色的魂器挂坠盒，手里拿着文件，胸挺得高高的。在她身后站立着两个拿着文件的男巫，还有新任魔法部长辛克尼斯。哈利发现，比起斯克林杰，他更讨厌现在这个部长，他有种狡诈的市侩气。辛克尼斯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了。
“马法尔达下去一楼了。”乌姆里奇说，踏进电梯里，“有她做笔录，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
听到乌姆里奇的话，哈利心一沉。如果赫敏被困在法庭上，复方汤剂又失效的话……他们所有的侦察和推想都完全没能预料到这一点。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拖拽着罗恩走出了电梯，并回过头看着乌姆里奇。话语像是被操纵一样从口中流泻而出：“我有事情想找你单独谈谈。”
“什么，伦考恩？”乌姆里奇完全没有离开电梯的意思，“下面还有十个人等着我审判——”
“他老婆还在底下等着，对不对？”哈利竭力抑制着粗鲁的语言从口中吐出时的厌恶感，“他有点事情想说。你知道，底下那些杂碎也不值得……”
眼见电梯门就要关闭，哈利伸出一只手，粗暴地把乌姆里奇拖出了电梯。
“他拼命地央求我，我认为至少该把他送到你手里。”哈利说，罗恩被他拖着，十分应景地脸色惨白，“也许我们该去你办公室坐一下？”他想起了蒙顿格斯对乌姆里奇贪财的描述，补充道：“叫我亲自把他带过来可不容易，他手里还是很有些有趣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