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最后，你怎么会知道呢？”邓布利多眨眨眼，他的眼睛经过泪水的洗涤，透彻又清亮，“你还年轻。爬坡吧，哈利，不要放弃。爬得越高，你就能得到更多，只要你不放弃，就没有人可以放弃你。”
哈利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如果人生就是一场不停歇的旅程，那么艰难的上坡持续越久，他就看得越远，下坡时的愉悦感便会越强烈。福克斯卧在他腿上，此时的它健康有力。
“我不在乎重来一次。多苦，多累，再怎么难受都不在乎……只要在旅途中能不丢下任何一个人……”哈利抚摸着福克斯的羽毛，喃喃地说。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哈利。最早的巫师曾经留下过笔记，理论上讲，假如你的同伴在中途体力不支，只要你够强大，就可以把他们带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这个理论就是一些禁忌魔药和魂器的前身。但人生就是这样，总会有人不断退出。伏地魔就是因为看不透这一点，想永远不停歇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才会走到现在的局面。”
“我知道。”哈利说，他听懂了邓布利多的警示，“我没想让他们永远跟我在一起。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无能，因为自己愚蠢，让他们的死因跟我有关。”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我会努力的，我讨厌无能为力，讨厌因为自己决策失误让别人受到伤害，而我连挽回的力量都没有。我想让斯内普教授教我黑魔法。我想真正为打倒伏地魔尽力，我不会再犯和上次一样的错误。”
“我很高兴，哈利。我很高兴你已经学会思考，也不再把一味正面对抗当作一种勇气的表现。你真的长大了，我想另一段时间里的我会感到十分欣慰。”睿智的老人温和地微笑，“如果你想，西弗勒斯会教你的，他比你所知甚至他自己所知的更重视你。但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即使加上这些时间，你也还不到二十岁。自己参与到其中，你将会走一条比上一次艰难得多的路。你还是个孩子，哈利。如果你——”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先生。”哈利平静地说。凤凰的体温比人类要高，在这凛冽的寒冬里，凤凰的温度抚慰了他的心。校长还在这里，福克斯还在这里，大家都在这里。只要想到还活着还在他身边的人，即便难上百倍，风险大上百倍，他也愿意。
******
哈利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彻底过了宵禁，他感到非常饿。斯内普不在魔药办公室。他蒙上隐形衣，挑了一条相对清静的路走向厨房。楼梯口是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分界点，向左是赫奇帕奇的休息室，向右下到地底则是斯莱特林的地盘。哈利犹豫了一下，转向右小心地消除自己的气味，走向了楼梯。
斯莱特林的这一边一片死寂。像是所有学生都离开了学校，像是深夜里近乎死亡的静寂。哈利左右看看，用蛇佬腔打开了魔药办公室的门。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人。哈利走到斯内普的扶手椅边，脱掉鞋蜷缩上去。桌子上散落着一些纸张，他的周围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的清冷气息，仔细辨认的话，也许是斯内普身上带着的气味。他曾经在被斯内普膝盖重击的时候，在从女贞路幻影移形到霍格莫德的时候从斯内普身上闻到过这样的气味。现在这种淡淡的魔药味让他感到很平静。
他支着头，懒懒地用一只手拿起桌面上的纸张。桌子左边整齐地排列着七摞羊皮纸，是一到七年级魔药课的作业。但他拿起的那张纸不是。
哈利点亮魔杖尖端，仔细地看着那些纸。斯内普勾勾划划，有些地方暴躁地打了个叉。上面的很多单词他看不懂，但他知道这是斯内普研究灵魂的笔记，他一直在想办法毁掉他额头上的魂片。上一次没有太多时间，没能来得及完成，他坚决地说着拒绝任何改变，但他把它延续到了这一次。
哈利把脸贴到桌面上，发现自己十分想念斯内普。只是单纯的想念，但是他想得要发疯了。他想念斯内普的沉默，他的黑色眼睛，他的每一个表情。虽然他和斯内普从来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沟通并达成一致，虽然斯内普硬得像石头，虽然斯内普每次都能很快地激怒所有人，但至少在被激怒到忘记一切之前，哈利很享受和斯内普在一起时感受到的安全。斯内普不会背叛他，斯内普对他来说没有秘密——西弗勒斯·斯内普是这个世界上哈利·波特最信任的人。他们重视对方，互相对抗，不停吵架，但他们的每一个行动都会考虑到彼此。尽管他这一生注定短暂，何其幸运，他能在仅有的生命中找到一个仅为他存活在世，而他也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邓布利多我把握不好，又得要求你们降低标准将就看了，笑。
这一章大部分台词出自《被诅咒的孩子》。说实话，三十多岁的哈利在这本书里面的表现让我觉得稍微有点诧异。他还是很笨拙不太会表达，而且他和邓布利多还有阿不思·西弗勒斯的交流让我……嗯，但是哈利还是哈利。
我希望能让哈利足够地成长，彻底成熟，好能和SS互相扶持。两个人都太固执，SS更不是个能处理好人际关系的人。所以我考虑了一下，把这些话提到了前面，直到三十多岁还在学习如何爱别人，想要和SS在一起这有点晚了。我希望这篇文里的哈利慢慢成熟，不要那么英雄主义，不要那么无私。原著小哈倾向自我牺牲，为了正义和更多人的未来，所有加在他身上的东西他都忍受，所有情感他都有，但这些情感不会使他产生太多动摇。我希望哈利比原著更不想死，更害怕，会产生怨恨，只是比起这些他的责任感让他更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而且他会去。最后他会在选择的时候自己想通。这样的哈利更像我们普通人。这一章肯定没办法彻底点醒，这文……我也觉得很汗。以后继续吧。这一星期可能很多章后面的作话我都会分享一下我自己的想法……也不会那么多吧，汗。这才多大年纪我就这么啰嗦，二哈和SS让我早衰了早衰了。
☆、第七十三章
乌姆里奇的《第二十六号教育令》出台后，整个学校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走廊里，经常能见到教师三三两两地交谈，等到学生走近，他们又立刻停止。一切隐瞒、愤怒和忧心忡忡隐藏在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之中，弗雷德和乔治的伸缩耳卖得越来越好。
学期过半，特里劳妮教授变得越来越神经质。现在乌姆里奇去其他教师的课上旁听的次数已经不再那么频繁，转而盯准她和海格。海格虽然心烦意乱，却坚持有的原则比保住教职更重要，他受的影响并没有特里劳妮那么多。而特里劳妮教授的状态就远远没有她嘴上说得那么好了。在乌姆里奇问她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时，她甚至会当场昏过去。
哈利对她是不是真的昏倒在心里存疑，但总的来说，他保持着一种稳定的无所谓的状态。乌姆里奇尤其喜欢为难的人除了特里劳妮和海格，还有麦格和斯内普。前者是邓布利多的亲信，鉴于邓布利多是福吉的假想敌，她有必要防止麦格说些她想象中的疯话。后者是性格暴躁的前食死徒，她必须盯着他，以防他危害到学生。
逐渐地，所有人都认识到乌姆里奇其实自成一派。她和霍格沃茨的教师或是伏地魔都不是一类人，但无疑，她是所有学生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同盟，在斯内普表现出对乌姆里奇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不配合之后，就连格兰芬多们在魔药课上对斯内普的态度都没有那么恶劣了。
罗恩在进行密集的魁地奇训练，赫敏在努力学习，哈利在练习魔咒。三个人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但这不影响他们在短暂的交流中飞速达成一致：如果有一天伏地魔掌控了世界，乌姆里奇绝对会立刻倒向伏地魔那边。
D.A.的训练还在继续，所有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秋·张总是在偷看哈利，直到情人节前夕，哈利拒绝了她和他同去霍格莫德村的提议后，她再也不和他说话了，好在D.A.的训练她还在照常参加。魁地奇比赛又输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唱唱反调》上刊登了一篇关于三强争霸赛末尾事件真相的采访，同学们对哈利的态度终于有了改善。
但这些事情已经不能使哈利更分心了。他那天晚上在斯内普的办公室里大喊大叫过之后，斯内普什么也没有问。他没问哈利是不是真的去找了邓布利多，也没再冲他发火，而是在下次约定的时间照常训练他魔咒，好像从来没发生过那些不愉快。两个多月当中，哈利一直在跟斯内普上课，几乎已经重新掌握了全部常用咒语，还学了些好用的新咒语，马上就可以开始学习黑魔法了。取回力量的代价就是他每天都累得死去活来，沾到枕头就睡，有时候甚至连作业的最后几个单词都是歪的。但教授们都不以为意。有一次在草药课上，他因为平衡不稳撞上了一个水壶，斯普劳特教授立刻叫他坐下来，并且给了他一个多汁的果子。紧接着他就收到了庞弗雷夫人的提神剂。有时候在魔咒课结束之后，弗立维教授会偷偷塞给他一盒会尖叫的薄荷耗子，就连特里劳妮教授都在上课时刻意把他安排在隐蔽的角落里。
终于，在一个星期五晚上，哈利实在忍不住询问了斯内普为什么教授们对他如此优待。他学习魔咒的事情除了斯内普和邓布利多，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所有教授都会体谅一个魔药极差又极努力想要通过O.W.L.s考试的不守规矩的惹祸精，好让他去当一名傲罗尽快送死。”斯内普假笑着回答他。
他们的谈话只要不再涉及到斯内普对哈利的感觉及守护，以及哈利对斯内普的重视，就几乎是平和的。这类谈话往往伴随着守护和牺牲，是他们之间的禁句。斯内普从不赞同哈利以自己换取胜利，从不对战争中的死难者表现更多的惋惜，而一旦涉及到他自己所做的那些或是哈利想回报他的那些，谈话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悲剧。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可能冷静地谈论它们。
邓布利多从不干涉他们的进度，也从不问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如何。哈利不知道斯内普会不会偶尔去邓布利多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像记忆中一样控诉他又笨又鲁莽，他猜不会——因为邓布利多有时候会在早餐席上跟斯内普谈话，他唯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间就是早餐时间。哈利注意到他们的交流通常很平静，斯内普从来没在和邓布利多谈话时瞪过他这边。
哈利和邓布利多的谈话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在知晓所有魂器物品及地点后，哈利惊讶于邓布利多并没表现出他对此有什么大计划。他仍然在校长办公室里闭门不出，从不压制越来越不满的教师们，也对乌姆里奇的禁令视而不见。
复活节前最后两个星期，哈利终于学完了斯内普认为他应该掌握的普通恶咒——它们有的在《标准咒语》的课本上，有的则不在。在一个星期一的决斗训练结束时，他带着凌乱的头发和疼痛不堪的身体从地板上爬起来，斯内普抱着双臂立在房间中央，突然告诉他以后上课的次数会减少，时间由他来临时通知。
“为什么？”哈利紧张地问。他封闭大脑很久了，有三个月的时间，他完全不知道伏地魔的动向。假使伏地魔因神秘事务司的预言球焦躁或加紧动作，他将完全无法做出应对。这并不是他惟一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伏地魔思想上的连结有些用处，但这是他第一次听话地没去利用它。
“没有为什么。”斯内普说。
再次得到这样的回答，哈利感到十分愤怒。他的坏心情一直延续到星期三，下午连续两堂的魔药课上，马尔福往他的坩埚里扔了点东西，斯内普当然会对斯莱特林的不守纪律视而不见，他扣了格兰芬多五分，对哈利的坩埚使用了消隐无踪导致他再次得到0分，并且罚他晚上6点劳动服务。
不得不说，马尔福尽管当上了级长，却也没变得比上次更讨厌。自打哈利毫不留情地把所有食死徒的名字说出去之后，他和他的小跟班们显得非常愤恨，但行为上却比以前克制得多了。哈利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他和马尔福之间有了些无法确切形容的小默契，但至少马尔福没使他本来就连轴转且糟成一团的五年级变得更难以忍受。至今哈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两个多月里持续完成作业且训练着魔咒活下来的。
晚上推开魔药办公室的门时，哈利惊讶地发现这间屋子并未像他已经习惯的那样被施过空间伸展咒——他训练魔咒的这两个月里，它总是变得异常空旷庞大。不同于这些年一直给所有学生强烈压迫感的逼仄的小空间——仿佛他随手一挥那些瓶瓶罐罐就会炸裂并且洒他一身不知名且不知气味的液体一样，它大得能赶上学校里的半个礼堂。但他发现在这一天，它恢复了原状。
“关门，波特。”熟悉的开场白，斯内普站在桌子前。桌子被推到墙边，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难得被清理出中央一块空地。桌子上放着烛台，烛台点得很亮。旁边放着一个装满白老鼠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