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神色复杂地看着哈利依恋倦怠的脸,这男孩无意识地半闭着眼睛。这种亲昵的行为是最糟糕的事。他得到了,他满足,他便认定了他,随即想渴求更多。这反应至少一半是正常的,但它不理智。斯内普无表情的脸上爬上一丝微小的苦笑,但很快,这丝苦笑便消失在了他深邃的黑眸之中。他重又闭上眼睛。
哈利伸出一只手扯来床头的面巾纸盒,擦去男人身上乳白色半透明的黏稠液体。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变得脆弱又懒洋洋的,他觉得自己急剧渴望一个拥抱。即使这具身体对他暂时失去了性的吸引力,他仍旧贪恋着这种温暖。他爬上去,下巴顶在斯内普的胸膛上,保持这种姿势躺了一会,才轻声念出解咒。斯内普没有说话,更没有失去理智跳起来用拳头揍他一顿。哈利甚至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痛殴。但斯内普没有揍他,他只是缓缓睁开黑色的眼睛。哈利仰头去看,这男人像是一尊蜡像,眼中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和温度。
哈利又向上蹭了一下。他凑过去吻上斯内普薄薄的嘴唇,舌犹豫着撬开男人的牙关。令人绝望,斯内普没做出任何回应,甚至没有开口斥责他。哈利略略离开斯内普的身体看了他一眼,这男人面色平静,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哈利的身体,透过天花板甚至时间和空间,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又是这样的目光。哈利用手遮住斯内普的眼睛,掌心下的睫毛连轻颤都没有。他继续吻他,只不过后退到了唇,因为他仅有的几次经验并不能告诉他如何去深吻一个不给他任何回应的人——斯内普躺在那里就像一个植物人。他留恋地舔吻男人的薄唇,抚摸他线条漂亮的脖颈。他亲吻斯内普的眼睛,这男人便顺其自然地把它们合上了,毫不在意地,好像他已经厌倦了,正好打算睡觉。
哈利拉开斯内普的一条胳膊,头枕在他的肩上,手环住他的腰。就算在剧烈运动后,斯内普的体温仍比他高一些,直接贴上去十分温暖。这种温暖他追寻了二十年。现在这个男人是他的了。就算他仍然不肯接受他……也许经过这一晚之后,他重新开始恨他。他的冲动把一切都毁了。
这想法让哈利感到难以承受,酒精带来的冲动完全消失了。他低下头,竭力抑制喷涌而出的眼泪。冰冷的泪水滑下去,流进了一侧的眼睛,他闭了一下那只眼。耳朵和脸颊感到了盐水的冷意,他环住斯内普的胳膊不自觉地加上力度。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呼吸声,哈利却觉得自己听见斯内普在微微地叹息。他更愿意认为这是由于灵魂相通。男人似乎偏了下头,哈利感到有几根头发被触碰到。他带着涌流而出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傻笑起来。
他用手背胡乱地蹭掉脸上的泪水,沾在男人身上的也蹭掉。他的手指接触到斯内普的身体,能感觉到浸到泪水的一部分皮肤已经变冷了,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由于哭泣体温升高的缘故。他拉好被子往上蹭了一下,把脖子放在男人的手臂上跟他共享一个枕头。
“我爱你,西弗勒斯。”他说,重新用手环住斯内普的腰,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零五章
哈利醒来时,温暖的来源已经离开了他。被子下残留着一部分温热,他惊惶地抬起眼,本以为抛下他离开了的男人正立在床前,侧面对着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垂着眼眸,赤|裸着上身,正在扣自己的皮带。哈利抓起眼镜戴上,眼尖地发现斯内普的锁骨上方有一小块吻痕。
“西弗勒斯。”哈利低声说。他盯着斯内普身上的吻痕,脸有点发热。
斯内普没答话。他径自抓起自己的衬衫。
“西弗勒斯,说句话。——求你。”半分钟后,哈利决定放弃所有自尊和矜持。这一点也不难,他为了斯内普放弃这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他不放弃,斯内普永远都不会退后。这男人有本事否决一切他认为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挪到床边跪坐起来,抱住斯内普的腰。斯内普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扣上,用力把哈利推开。力度不容置疑。
哈利把腿放到床下,发现自己仍浑身赤|裸。不过他很快决定不去在意这个细节,退而求其次,抓住斯内普的衬衫一角。
“你要我说什么?询问你明显已经恢复了一些却没有完全恢复的魔力?还是表现出狂喜和受宠若惊,好像终于得到了一个巧克力甜甜圈,高兴地要你负责?”斯内普冷冷地说,甚至没有对哈利怒目而视,“我不是你那些忠诚的追求者,波特。如果你愿意反省下酒精的威力,我将感激不尽。作为你的老师,我已经建议过你尽量少碰它。”
“不,这一切并不是因为酒精。”哈利说,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期待,“但我喜欢你要我负责的建议,或者你也可以对我负责。”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对你负责,除了你自己。”斯内普淡淡回答,“我以为你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我确实意识到了。”哈利语气平静地说,“可更多人总寄希望于一个领导者。二十年里,他们一直认为我需要负责整个世界。”
“得了吧,波特。你总是在想要得到些什么的时候狡猾地示弱。你敢打赌你没有享受过那些对待?随意破坏规则,任意侮辱他人,可学院杯总会属于格兰芬多。”
“于是我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荣誉感和使命感,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后半生搭上。”哈利说,“那时我还小——我现在并不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和如你所说享受过的那些对待感到自豪。但我们要讨论的不是这个话题。我说过,我爱你。在经过昨晚之后,你还是不打算接受我?”
“不是所有人都用下半身思考。”斯内普嘲讽地回应,“而你的技术足以令那些使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彻底把你拉进黑名单。”
“那么你能令我尖叫?”
“我拒绝继续这个话题,波特,它越线了。还有你的行为——如果你再不停止它,我会立即向校长要求终止这任务。”
“可你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关于你为什么拒绝我。”哈利说着,摇摇头,“不,你只是仍然在给自己设置障碍。你可以为了你的目的成功地在语言上颠倒黑白,如果你不想,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从你嘴里听到实话。但我了解你的表达方式,我只信你的行为。你的每一个行为都在告诉我你爱我。”
有那么一瞬间,斯内普看上去既狂怒又恐惧。他抓住自己的衣角,试图把它从哈利手里抽出来。
“好吧。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哈利说,“昨天是你的第一次吗?以防你对我产生更多误解,它是我的。”
“你以为食死徒会如传言一般在聚会的时候大搞音乐和灯光的性|爱party?”斯内普愤怒地冷笑道,“不,大多数时候我们对彼此没什么兴趣。黑魔王也不会在观赏别人进行类似活动时获得更多乐趣——他只在很少一部分时候会把它作为武器或赏赐品。”
“那么你们做什么?我在报纸上看过。”哈利问,“在十多年以前,他第一次的巅峰时期,英国死去的麻瓜都不怎么完整。”
“麻瓜和麻瓜出身。”斯内普说,他的喉咙似乎哽了一下,“如果你经历过那个时代,你就会知道简单的死咒是多么仁慈。你甚至不会在意自己死后被鞭尸。”
“那你——”哈利停下询问,他几乎绞尽全部脑汁才发掘出相对安全的谈话走向,或许因为他的好奇,斯内普又要停止交谈了。
斯内普看了他一眼。“有过几次。黑魔王把几名麻瓜出身的女巫赏赐给他最得力的助手,那可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慢慢地说,仰起头像是在回忆,脸微微偏向另外一侧,“有一名孕妇,她临死时的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流产了,如你所想。”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一个伦敦人。”
“……是你?”
“如果你还对三强争霸赛末尾来的那些人有印象……高尔家全都是大块头。”
“那为什么?明明不是你的错。”
“我是食死徒,波特。有些我干过的事情你永远也想象不到。只要被命令,不管对象是谁,我们都必须照做。不排除一些人会从中得到享受,但大多数人恐惧。在他们面前尖叫、哀求的也许是他们的同学,甚至朋友,但他们毫无办法。假如那名孕妇分给了我——收起你天真的幻想,愚蠢的男孩。黑魔王总是有办法知道一个手下究竟有没有认真听话,鉴于我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被迫留在同一间屋子里,钻心剜骨时的摄神取念就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冷笑着,声音中毫无感情,“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掌握了大脑封闭术,大概他们反倒希望我被惩罚。而我,你怎么能知道我毫无享受呢?”
哈利沉默了。他曾经用了半年时间在活点地图上找寻双S的踪影,有一些时候他在城堡里来回行走,有一些时候他在湖底的小屋中缓慢地移动,直到移动到某一间屋子——那里大概放着一些针对不可饶恕咒的治疗魔药。他见过这个男人最虚弱的时候,见过他垂死。他阴郁,隐忍,坚强。如今想起斯内普,他脑海里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沉默高大的男人,性格的确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的确很温柔的男人。他很难想象斯内普作为一个行为上的纯粹施虐者的存在。习惯了依靠他,习惯了把他看作自己的一名可靠同伴,他总是忘记他也在黑暗中行走过,也曾长期站立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