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教授。”里德尔语气平淡。
按照制定的计划,他应该一直在邓布利多面前保持着优秀但不特异到令人惊叹的魔法天赋,但这时突然选择主动暴露,他也没怎么犹豫。
眼下的这次突发事件对菲奥娜来说明显意义重大,他不可能错过这个可能会增加好感度的重要时机。
再说,她现在的心理状况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真把这个危险源放走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胡思乱想,把他近八十的好感度直接清零。
这次要是回档了可是回到两年前,里德尔只是想象一下自己坐在通往小汉格顿的骑士巴士上的场景,心态都要爆炸。
换任何一个靠谱一点的老师,出于安全考虑,对于未成年学生的这种无理请求都会果断拒绝,但邓布利多作为一个天才,同样有着与正常人迥异的思维。
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问菲奥娜:“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吗,沙菲克小姐?”
菲奥娜抬起头,盯着里德尔看了两秒。
里德尔心里紧了紧,不确定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会不会拒绝,又想着如果她真的拒绝了,他要用什么说辞厚着脸皮跟过去。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菲奥娜往他那迈了一步。
她跨越了一直在人前与他保持的疏远距离,站在了他的面前,微微仰头望着他。
“是的,我希望。”她说。
里德尔松了口气,心中萌生出喜悦,但这份喜悦似乎不完全是出自于抓住了机会,而是掺杂了一些别的他分辨不出的东西。
没去细想,他伸手握住了菲奥娜的手。
指腹感受到了一片凉意,他下意识用拇指在她手背摩挲了一下,低头对她微笑。
“走吧。”
两人从扭曲挤压的空间中甩到沙菲克府所在的马路上时,夜幕初降,天际还横陈着一抹淡淡的紫色。
太阳已经落下,月亮却没有现身,空荡荡的幽蓝天空上只有三两点星星寥落地挂着。
本来早该亮成一排的路灯都暗着,七零八落地倒了好几支,只有不远处的一个破了灯罩的灯泡在刺啦的电流声中一明一灭地闪烁。
里德尔扶着菲奥娜的肩膀让她站稳,他抬眼一扫,来过多次的街道已经成了一片狼藉,空气中还飘浮着硝烟、尘土和血腥混杂的污浊味道。
炸·弹是从飞行着的飞机上依次落下,所以不是每一幢房屋都受到了袭击,而在幸存着的完好房屋的对比下,坍塌成一堆砖块的残破屋宇就显得更加惨烈。
站在外面的麻瓜很多,没有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两个小巫师。
他们大部分正用手徒劳地收拾着残局,在碎石块之间寻找往日安宁生活的印记,有的在小声啜泣,听起来像是悲痛嚎啕后的绝望余音。
没有人交谈,只有细细的呜咽声偶尔扎穿整条街的沉默。
看着夹在两幢幸免于难的麻瓜房子之间的沙菲克府,里德尔不知道菲奥娜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觉得这一幕有点讽刺。
不过不幸中算是一点幸运的是,沙菲克府的屋体纵长,炸·弹落点刚好是在西侧的末端,靠西的那一段破损严重,靠北的那头则侥幸没有受到波及。
一半是废墟,一半是还算气派的原样,看起来简直像一出展现着黑色幽默的默剧。
里德尔微微侧头,身边的菲奥娜正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神很淡,表情平静得像是在端详一副画。
似乎是注意到里德尔的视线,她转头对他笑了一下。
“那里是我母亲的房间,”她抬起手,伸出食指在废墟之上遥遥虚点着,然后往旁边挪了一点,“那是我父亲的。”
接着平移了一段距离,指在了好好矗立在原地的墙壁上,“那是我的房间。”
她收回手,将被风吹动的碎发轻轻撩到耳后。
道路尽头那抹越来越沉的紫色恰好横在她的脸后,像从她发间飘散的一根发带。
她放下手,继续说:“我从不相信命运,但总有些时候,生活中的戏剧性会让你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另一个高于我们的存在,像我一样,喜欢给人安排以巧合为名的宿命。”
所以你知道这样很缺德吗?
里德尔差点没忍住脱口而出。
“我也有点好奇,当然,我承认那是一个有趣的小爱好,但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对玩弄别人的人生乐此不疲?”他委婉地问出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你又在问我问题了,上次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菲奥娜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
他能怎么回答,说他是一缕亡魂寄居在一个依靠她才能存活的容器里?
里德尔回以耸肩一笑。
他以为菲奥娜不会回答了,却听到她再次开口:“汤姆,你曾说我们是同类,那么,你没发现吗?”
“……你指的是什么?”里德尔不明白她的意思。
菲奥娜看着他笑,像是在笑话他的对自己扯出来的借口太不上心。
“你是一束已经‘死去’的火焰,我也是。”她迎着里德尔的目光慢慢地说,“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杀了沙菲克夫妇,那是因为,他们是仅剩的还能够稍微对我产生牵动的存在。人类丑陋、疯狂且脆弱,不幸的是,我也是人类,同样拥有人类的弱点——我不能失去立足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