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半个身子在阴暗里,另一半被灯照着,勾勒出鲜明而修长的线条。
浓密而杂散的长发凌乱不堪地遮住肩膀,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这是蒲龄第二回看到宫野的身体,比上回更近......也更完整,能清晰地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疤痕。
疤痕形状不一,零散在他的肩头和后背,看着应该留了很长时间。
蒲龄想问,张了几次口也没问。
热水流过宫野的脖颈,沿着他的胸口往下。
蒲龄飞快地收回了目光,盯着自己脚下的地砖。
“帮哥搓个澡。”
一个澡巾递了过来。
“......”
蒲龄接过去,套在手上,按着宫野的肩膀给他搓背。
“你那个发传单的工作怎么样?”宫野问。
“就那样。”蒲龄说。
“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适合你的......”宫野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扭头道,“要不你还是来给我收拾屋子?”
蒲龄看了他一眼:“不。”
“轻松的活儿你又不干。”宫野说。
“发传单挺好的。”蒲龄说,没把去便利店打工的事儿告诉他。
宫野搓了个澡差不多就完事儿,回头一看蒲龄还慢吞吞地在洗。
“你真的不.脱.内.裤?”宫野问。
蒲龄呛了一口水,咳嗽咳好半天,咳完瞪着他道:“我脱不脱关你屁事?”
“行行行,”宫野摆了一下手,“我出去在外边儿等你。”
蒲龄没说话。
“个小屁孩儿还这么多讲究。”出去之前宫野看着他又补了一句。
“滚蛋。”蒲龄拿起肥皂朝他丢过去。
宫野笑着接住肥皂,扔回给他:“还不好意思了你。”
“你过来。”蒲龄说。
“我外边儿等你。”宫野笑眯眯地溜了。
洗完澡清爽多了。
蒲龄头发短,随便擦一把就干得差不多。宫野那一头及肩的长发,在浴室的公共镜子前面拿吹风机吹半天都没干。
老板撑着脑袋坐在前台,懒洋洋道:“吹风机使用超过五分钟要收费的。”
“......”宫野把吹风机放回去,拿毛巾往自己脑袋上一盖走人,蒲龄憋着笑跟了上去。
“抠又不剪头发,”蒲龄叹了口气,“你说你矛不矛盾?”
“剪头发不也得花钱么?”宫野一边拿毛巾擦着脑袋一边说着,随意地把一颗小石子踢到路边。
“有道理。”蒲龄敷衍地竖了竖大拇指。
“嘘。”宫野突然说。
“怎么了?”蒲龄皱了皱眉,小声问。
“你听。”宫野小声说。
蒲龄竖起耳朵。
“听到没?”宫野看着他。
“没有。”蒲龄面无表情地说。
“再听。”宫野按着他肩膀把他整个人往下一拉。
“操......”蒲龄被迫蹲下来,鼻尖蹭到宫野的毛巾,闻到一股洗发水的香味儿。
好像又不是洗发水的,是宫野的。
“听到没?”宫野打断了他的思路。
“喵。”
蒲龄愣了愣,扭头看向路边的草丛。
“听到了?”宫野问。
“野猫你大惊小怪什么?”蒲龄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想要站起来。
“它叫得很凄惨啊,你听不出来?”宫野说。
“听不出来,我要回家。”蒲龄提起澡篮子要走。
宫野没说话,一脚跨进了草丛里,低头就对上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所以。”
蒲龄蹲在路边,看了看被宫野用衣服包住的黑色小猫,又看了看宫野:“你冷不冷?”
“我还好。”光着上半身脑袋上还包个毛巾的宫野说。
“快十一月了。”蒲龄说。
“你是天气预报员么每次都说这个,”宫野啧了一声,捏起小黑猫血淋淋的右后腿给他看,“现在问题是这个。”
小黑猫顿时就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宫野赶紧松了手。
“这附近也没兽医院啊。”蒲龄叹气。
“坐公交车去找。”宫野说。
“你先回家穿个衣服,这么一会儿它死不了。”蒲龄说。
“......行。”宫野点了一下头。
倒了两班车,总算找到个流浪动物救助中心。
护士给小黑猫简单检查了一遍,问题不太严重,就是后腿长疮烂了,要上点儿药。
“上药疼不疼啊?”宫野问。
护士拿着剪刀和消毒水走了过来:“会有点儿吧。”
宫野低头,伸手摸了一下趴在手术台上的猫的脑袋,软绵绵的。
猫耷拉着个耳朵,动了动眼皮,勉强算是对他的回应。
护士把猫的后腿捏住,小心翼翼地剪掉伤口周围的毛。
猫开始嚎叫,嚎得很痛苦。
“那个,姐啊,”宫野开口,“你,轻点儿。”
护士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上完药,猫居然趴手术台上就睡着了,睡得还挺香。
“这猫你们是抱回去还是在这儿放着?”护士问。
蒲龄看着宫野,宫野想了想道:“让它呆这儿吧,挺好的。”
“你不是喜欢它吗,为什么不带回去?”蒲龄趴在栏杆上问。
“不喜欢,还毁老子一件短袖。”宫野弹了弹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