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鹖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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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辛涣似有所感地睁眼,将想要悄声离开的凌恪抓个正着。

“你现在就走?”透过打开一半的洞口,外间混沌茫茫,唯有雪地的颜色最为醒目。

“嗯,早去早回。”既然被发现,凌恪也坦然应对。

就算早去,也不至于招呼都不打一声,分明是故意背着自己,怕他非要跟着吧。

辛涣愤愤地想,既然答应了不去,他就不会出尔反尔,凌恪根本还是不相信他。

——他这时才不会承认,昨天想的确实是权宜之计。

“晚上赶路危险,不如等天亮再走。”

凌恪神情犹豫,看上去不想答应。

“你现在走的话那我也一起。”辛涣连忙道。

凌恪惊呆,居然又用这个威胁,他用一种不认识的目光打量辛涣,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不讲道理说得还是轻了,这叫无耻。

辛涣对他咧齿一笑,招不嫌老,管用就行。

其实应对无耻的最好办法是更无耻,比如把辛涣敲晕捆上,但凌恪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他走回洞内,坐在离辛涣三尺远的地方,防备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放心,天亮之后我会待在这里的。”

不知为何,辛涣越来越有恶霸、流氓之类的角色代入感,甚至想去挠凌恪的下巴。

凌恪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他打成残废?辛涣悻悻掐灭了这个想法。

两人各坐一边都不再说话,气氛也没有太过尴尬,他们相处时沉默的时间本就占了大多数,都已有些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

辛涣忽然想到,等查探完最后一处地界,不管有没有结果,回到城池都将分道扬镳。

他的半吊子武技水平,大概率还通不过军部校考,到时候想见凌城主一面又是千辛万苦。

想到这辛涣就有点不甘。

正当他思绪发散的时候,脑书毫无征兆地翻开了一页,辛涣见凌恪并未注意自己,便进入神识查看新的内容。

“鹖妖深居雪山,与世隔绝。在他们族地内有一处山谷形成的天坑,填满了尸骨。

妖修将杀死的外来者抛入天坑,食腐的妖兽常来光顾捡拾食物,剩下残骸被风雪掩埋,周而复始,一层骸骨一层积雪,不知累了多少重。

凌恪避开鹖妖的耳目找到天坑,拂开最上一层薄雪,露出的不是白骨,而是一种玄黑的铁片,他瞬间认出了那是军部制式纹甲,甚至氏纹纹路都未磨损。

摸上甲片的时候,他的手指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满山谷都是纹甲、纹兵,压着残留血肉的骨骼,从白天到夜幕,凌恪只找到一具还看得出原貌的尸体,但也只有上半身,大半个脑袋和一条手臂,眉心插着一根鹖妖翎羽。

凌恪走在天坑内用留影纹器录下眼前疮痍的景象,他小心地避开军士尸骨,但不得不踩在纹甲上,除此之外别无下脚之处。

他带出了那具尸骸,另找地方掩埋,只将鹖羽带回。

如果不是双眼爬满了血丝,他的神情还算平静。”

脑书从不直接描写他人的内心想法,只叙述客观事实和外在能看到的东西,辛涣无从得知天坑中凌恪的感受,但只是看着这些文字,他的胸口就有堵塞滞涩的感觉。

他抬眼看向身旁真正的凌恪,对方还不知道将会看见什么样的真相,神色虽然沉静但不沉重。

有一瞬间辛涣想到了改变剧情,但理智很快让这冲动平复下来,天坑里的尸骨已是事实,甚至是多日前的事实,他唯一能做的无外乎阻止凌恪前往天坑,这是自欺欺人。

事情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如果先前辛涣还想着找什么理由同去,现在是真正打消了念头。

他不想看到凌恪面对手下军士尸骨的样子,凌恪恐怕也不想让他看到。

天从没亮得这么快。

凌恪起身时看了辛涣一眼,见他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才放心地朝洞外走去。

辛涣始终目送着他离开,几次都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都嘴边又停住,直到洞口重新被封住,他才重新收回了视线。

明知道对方是去赴一场死别,要去面对巨大的痛苦,但他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无力感让辛涣十分厌恶,他向后仰倒,望着雪窟洞顶,重重呼出一口气。

想到凌恪在去往天坑的路上,他就没有心思修炼或者研习纹学,放空了一阵,目光再次投落到书页上。

通过书页虽然先一步知晓了未来,但还是太迟了,能做出改变的余地太小,辛涣回顾穿书后的经历,几乎次次如此。

唯一算得上成功的,只有离开学宫前来荥城这一件事,这也是他谋划了最久的,即使最后仍出了变故,他也没有仓促应对。

阻止凌恪喜欢叶琅看似也做到了,但回想除了第一次邂逅被他破坏,后续脑书并没有预见过两人感情上的发展,而初遇那次细想也有蹊跷,从后来的种种事迹推断,剧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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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的目的更像是阻挠顶替入学的阴谋,凌恪对叶琅的一见钟情只是附带,或者是一种手段。

如果这个猜测为真,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他非但没有改变剧情,反而顺应了剧情。

“必须掌握主动,不能等事情发生了才去思考对策。”

“脑书靠不住,原书也似乎有很多事情没有交待,只能当作参考。”

辛涣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真实的遗洲世界要比书中描述的复杂丰满很多,原来看书的一些不合情理之处,其实都有各自完整的逻辑链条。

而脑书除了提示时间太晚,剧情也并非完全依照原书,来到荥城后它只给出了两次预示,不涉及主角叶琅和阮扬灵,却与凌恪有关,这很不对劲。

此前脑书阻止辛涣进入上院的意图毋庸置疑,但当它失败之后,没有试图纠正事情回到正轨,还像是接受了这种改变,甚至主动提供关于凌恪的消息。

“最关键的是,如果原书已经被改变,脑书为什么还能作出预示?”

“它是基于什么做出的预示?”

辛涣一开始以为脑书就是原书任务指南,提醒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违背会受到阻挠和惩罚。

但他反而越来越找不到惩罚的规律,荥城剧情的重要性不必多说,却似乎没有遭受什么严重的处罚。

辛涣不是第一次思考关于脑书的问题,它是什么?从哪里来?目的是什么?一概没有答案,只能凭自己猜测,而近几次的预示,推翻了他之前的一些看法。

“脑书剧情与原书高度重合,两者之间一定有关联,但它脱离原书后仍能对事情的发展有一定掌控,可能不只是原书的附庸。”

“离开学宫是一个转折,在此之前脑书的关注重点是叶琅,在此之后却变成了凌恪,为什么?”

辛涣将神识里的书籍往前翻动。

这本书不能像后翻,但可以往前,已经做出过的预示如果成真,文字就会留下,否则会消失,辛涣这时才注意到一点,真正消失的文字少之又少。

也就是说脑书所言大多都成真了。

辛涣心中发冷,他自以为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但似乎并没有脱离脑书掌控的范畴。

这到底是本什么东西?

他很快镇定下来,发现前后文字内容差异也很大,刚开始会直接要求他怎么做,但渐渐这种指示越来越少,甚至完全没有。

不,还是有暗中的引导。

辛涣翻到记载了文字的倒数第二页,也就是告诉他凌恪前往北境的那一页。

当时他只关注了内容,没细想这内容代表了什么。

“告诉我凌恪的去向、目的,又说他可能遇到危险,难道故意引导我来雪山?”

“这一路除了妖兽和杀人劫财的散修,好像也没有明显针对凌恪的人。”

辛涣看向那句直接促使他做下决定的话:“凌恪离开城关后,就有人暗中关注他的行踪,跟随前往北境。”

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人。

这句文字还在,说明它是真的。

也许不一定是敌人,辛涣正在思索这个人可能的身份,忽然想到,当时他看到的这句话只是预示,并非事实。

这个人,可能是自己!

这样一来,就可以断定脑书的目的是引他来雪山!

“先假设是真的,那今天的预言很可能是脑书的真正目的。”

他迅速翻到最新的内容,重新阅读起来,尽量不让情绪干扰自己的判断。

“凌恪带回了两样东西,留影纹器和鹖羽。”

“留影纹器记录了天坑的景象,鹖羽算是军士被鹖妖一族袭杀的证据。”

“鹖妖为什么要杀军士?他们住在雪山深处,军士们不可能不知道鹖妖族群的特性,按理应该避开才对,怎么会发生冲突?”

“因为未知的原因,鹖妖主动外出袭击军队?那数百个人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总能有人逃掉吧?”

“如果异象的源头是鹖妖族地,最开始失踪的人是被鹖妖俘虏或杀死,军队因此进入鹖妖族地,而后被围杀,虽然有点勉强,但能说得通。”

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之前,辛涣暂且就把这个当做真相,但好像还是推不出与脑书有什么联系。

他继续寻找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

“天坑里全是纹甲纹兵、只找到一具看得出原貌的尸身……不对。”

辛涣发现了疑点,顾不得对逝者的不敬,尽力想象着画面。

“纹甲是穿在军士身上的,鹖妖不可能把他们剥光了再抛尸,啃食尸体的食腐妖兽必须把纹甲掀开,所以应该是一堆白骨一堆纹甲,除非妖兽用完餐还把尸骨埋回去,那素质也太好了。”

“但从脑书的文字看,实际裸露的尸体并不多。”

这种想象让人很不舒服,辛涣想要快速跳过这一段猜测:“会不会不是鹖妖杀害了军士,他们只丢弃了纹甲纹兵?鹖妖最看重他们的翎羽,甚至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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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在族群中的地位,只有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才会动用翎羽作为武器,如果两方没有交手,那根翎羽就不该存在。”

种种迹象都指明鹖妖是凶手,又经不起细节的推敲,饶是辛涣也有点想不明白,只能等亲眼看到证据。

但如何从凌恪那里拿到证据是个难题。

或许脑书就是要他怀疑,然后帮助凌恪找出真相?

辛涣想了想又否定这点,脑书的目的应该不会这么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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