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remix(混音人生)作者:孙黯少年黯

第20节

一晃就是半个月。

月初我在学校考完期末考试的全部科目,就收拾细软准备回家过年了。前年这段时间生意红火,我几乎天天都在店里帮忙,有一次还在店里偶遇了路过的学长童佑茗,说是来这边见老同学,我便留他小坐片刻,喝了杯我做的丝袜奶茶。

“司峻没跟你一块儿啊。”我问他。

“没有。”他摇摇头,低头咬住吸管,眼睛下方看得见两个漂亮的卧蚕,“跟他一个朋友忙去了。”

我心说准是被我们家宫叔叔拐走了。这罪过可大了。

每逢年底宫隽夜都会忙于处理他的各种生意,他跟我说这叫多事之冬。我现在放假,离得近找他也方便,有时他还会装模做样的来店里喝杯咖啡,夏皆对他的印象比几年前有所改观,拿他当普通朋友。

先前的事儿都被我们忘得差不多了。

直到小年前两天我看她脸色不对劲,夜里常睡不踏实,白天精神萎靡,偶尔面色焦虑地盯着日历。我不想老是疑神疑鬼,几度追问又被搪塞。

她终于还是选择对我开口:

“我……好像……怀孕了。”

第114章

大年二十八那天,我和她冒着凄冷的冬雨去了市里专门的妇幼保健医院,做全面的、系统的身体检查。

医院我挑了很久,咨询打听好几天,最后选择了以权威著称的老牌医院,医资力量强,查体看病什么的会靠谱些。离除夕还有五天的时候,我们把咖啡店门面关了,通知顾客初四过后再开业;工作停置,时间充裕,一切都进行得谨慎而保密,我想什么事情在她面前都算不上要紧。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现实。

到了这种日子医院里的人依然不减,大厅里的白炽灯管泛着经年日久的黄色,人群的浊气和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让我觉得胸闷。走路稍不留神就要碰到老幼妇孺,多数是丈夫带着妻子来做产检的,偶有一个在借过时无恶意的打量我。我这个年龄段的男性在场显得尤为突兀,画风清奇。

我让夏皆去休息区坐着等,我替她去挂号窗口排队,身前是几对夫妻,一个高壮的男人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妻子,或者说准妈妈,小心地用手护住她突出的腹部以免磕碰。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夏皆。

医院大门内进进出出的人几次隔断我的视线,我看着那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坐在那里,她两边的座位上没有人,看上去孤零零的,手里搦着一条试孕纸——这是她前天自测的结果,从家里来时就在手心搦了一路。

直到从诊室里出来才被她扔了,随手一甩,丢在医院走廊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里。

“嗯,怀孕了。”

她低头看着我,漆黑的头发从腮边垂下来。

由于有些体检项目需要男性避嫌,后来便换我坐在走廊里等她,在她拿着化验单去做各项检查时,我一直在犹豫如何开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周靖阳。

该说是无巧不成书吗。

她把我从长凳上拽起来,让我踉跄地跟在她后面。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撑开伞,走进屋外阴冷稠密的雨中,摸出上衣口袋里的半包烟,留恋地凝视了片刻,又一次掷向垃圾桶。

“生下来啊。”

夏皆今年三十四岁了,是名副其实的高龄产妇,照医生的意思,这个年纪怀孕就已冒着伤害身体的风险,如果还勉强去做流产,恐怕这辈子都会丧失生育能力。

更何况在她肚子里的是一条命,没人能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正如这个孩子在降生前,谁都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我认为这件事得当面谈。

“怀孕了。”

年三十上午,我跑去宫隽夜的地盘上找他,在那家金玉其外的典当行里,把他和周靖阳叫到一条沙发上坐好,顺着茶几递去了夏皆的化验单。

“你的。”

房间里一时死寂无声,连周靖阳的呼吸都快听不见了,他坐的时候神情凝重,肩背挺直,脖子是脖子腰是腰的,反观宫隽夜这个位高权重欠教育的头头,已经四脚朝天地笑成了魔怔:“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以啊老周!一发就中!”

我在桌子下面卯足力气踢了他一脚。虽然有点心疼那双价格四位数的手工皮鞋。这个败家老爷们儿。

只一秒钟,他就像把刚才那张脸扒下来扔了似的,正襟危坐的喝了口茶,朗声道:“靖阳。”

周靖阳如同被他喊得起死回生了,脸足足白了一个色号,嘴唇翕动着答应,“……是,少爷。”

“记得咱们这行是什么规矩吧。”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衫,像极了欧美动作片里那种邪气的反派,支在膝盖上的右手托着下巴,左手猝不及防地从身后掏出一把刀来。他玩刀玩得极好,属于出神入化的练家子级别,尽管我鲜少有机会见识,他不怎么喜欢在我面前表演这些;那动作快到肉眼看不分明,他两根手指夹住刀锋往上一抛,将刃口掉转了方向,刀柄冲着周靖阳。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等价代换。”他说,“自己选。”

我从刚才就担心凭周靖阳这种一根筋的性格会不会想不开,真打算“一命抵一命”,只见他把刀接了过去,却是稳稳当当地摆在了那张扎眼的化验单上。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他说,“都交给我吧。”

夏皆暂时没心情见周靖阳。

我们和她肚子里那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一起,“三个人”过了春节。想来这是不可思议的体验。她身上有了另一个人的心跳,她会像医院里的那个阿姨一样,肚子一天天变大,走路慢下来,时时刻刻要人保护——我得保护好她。

幸好我长大了。

怀孕初期还看不出体型上的变化,医生谈到过的症状倒是一一应验了:她开始容易疲乏,心不在焉,也会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冲到洗手间呕吐,哪怕是她很爱吃的菜;过年那几天都在家窝着,得我软磨硬泡才能把她拽出门,经常性走神。

大年初五该开店了,前一晚我躲在二楼的卧室跟宫隽夜打电话,想到未来便忧愁不已。“那,他俩是不是得结婚啊?”

“最好是这样。”他说:“那又如何啊咱俩也不用离。”

我琢磨半天愣是没转过这个弯儿。

“说真的,”他叹了口气,“要是让司峻知道周靖阳成了我岳父他能指着这个笑到明年。我不叫啊先说好,想都别想。”

我懂了,但是更加忧愁了。

挂掉电话,我下楼想拿两本书回来睡前看,见夏皆也在客厅里接电话,打的是座机,她站在墙边不说话也不动,就把听筒握在手里,我还没走到她跟前就挂掉了。

我问她,谁啊?她说不知道,打错了。

打错你还接那么久。

她看着我迷糊地笑,像个傻傻的小姑娘。

第115章

新年运势上说,今年注定是动荡多舛的一年。

我以往从不信这个,好像它说胡诌一个“好”字我就能对即将面对的生活充满勇气,它写句“不好”我就要狗血淋头倒一整年的霉,去他的。但是夏皆怀孕这件事给我带来的冲击威力太大,让我不得不迷信这些毫无科学依据的玩意儿给自己找心理慰藉。

然而没等我对号入座,身边的人却接二连三的出了意外。

先是童佑茗所在的医院潜入了逃犯,挟持他做了人质,而司峻在赶去救援的路上身中一刀,生死未卜——听上去离我们这种市井小民的生活非常遥远,隔天还上了夏皆每个早上都边做瑜伽边看的新闻,晃动的拍摄镜头搭配上主持人的激情解说,给人感觉十分惊险刺激。

她一面维持着一个把腿拧到头顶的猎奇姿势,一面哇哇大叫着对我说“好可怕”,浑然不知她晚归的儿子也是共犯。

其前因来自宫隽夜的口述:一个大坏蛋,假借重病之名从牢里出来到医院接受治疗,实则是找司峻报仇,但由于事先打通关系收买了警方,把原本能暗中了断的私事扩大成了两方的正面冲突,他要负责场面上的交涉;考虑到有交涉失败的可能,所以得找一个不在对方监视下的生面孔,先斩后奏,趁乱进去救人。

后果就是我主动请缨做了这个人选。

要我说,是他平时对我保护过度,才让我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还能和“那个世界”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我可以跟他的手下一起看动画片,可以在他们的座谈会上戴着耳机写歌,可以在他睡着的时候替他转达信息,他让我了解,但绝不给我触碰的机会。

这是破例的第一次,因为卷入其中的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是帮他,也是帮童佑茗。

当然,学长看到我空降时的表情也格外精彩就是了。

童佑茗不知道他和司峻和宫隽夜和我中间这些弯弯绕,在他看来我就是他学弟,宫隽夜就是他男朋友的朋友,而朋友和朋友之间的一腿不存在排他性,我们的关系只是恰好勾连成了一个有趣的圆。

周末我有空,他琐事缠身无法出面,我便带着他的份一起去医院探望了那两人。去的时候司峻还在术后昏睡期间,胳膊上缝了足有二十几针,听说当时出血场面惨烈,目前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而童佑茗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陪在他身边,熬得满眼血丝,比我上次见他足足瘦了一大圈,感觉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地,跟司峻并排躺着输液。

我向他转告了宫隽夜的问候,劝他去睡一觉、吃点东西保留体力,他直摇头,睁着一双憔悴的兔子眼问我,那天你怎么会在?

是的,我最想听见他问这一句。

参与密谋的快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我的恶趣味得到了莫大的满足,说了句自以为很酷的台词:“谁让我对象是放高利贷的呢。”

放高利贷的我对象也觉得很酷,并感慨道,这俩人也太多灾多难了,我看司峻就跟医院有缘,怪不得找个大夫。

这完全就是歪理邪说。我暗忖,我长得像跟钱有缘吗?又入戏颇深地问他,那你有没有什么仇家?我会不会被绑架?你会提着一箱子钞票来救我吗?

他说放心,跟我有仇的都比我丑,比我丑的都打不过我。

你真是你们这一行业的翘楚。

待风波平息,我们的生活都回归正常。我快开学了,得抓住所剩不多的时间帮夏皆照顾生意,毕竟我走后不能时时在她身边供她差使,怀孕又是特殊时期,得全权托付给她的闺蜜栗子阿姨。

阿姨得知她怀孕,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好像这孩子是老天爷随心情给她指派的一样,“你从哪儿弄来的?”

夏皆为了腹中的胎儿毅然戒烟,她丢了一颗糖在口中咬得嘎嘣脆,翻了个白眼企图强行甩锅:“就你上次给我介绍那个相亲对象呗。”

“想不到是这样的正人君子!”阿姨扶住了胸口。

可那个下了班会买糖果送给我妈的男人一踏进这个门,她就自动删除了曾说过的话的历史记录,成了一个底线全无的花痴。

在我的百般游说下,夏皆终于跟周靖阳开始了进程缓慢而艰难的约会。

说到约会,我也不知道他们那个岁数的人是怎么个约法儿,肯定不会像我和宫隽夜一样去游乐园,看恐怖片,开车到山上看日出,他们俩大概更愿意泡一壶茶坐下谈心,聊聊各自的过去和共同的将来。反正每当夏皆跟我说她要出去,我就像她爱对我说的那样对她说,玩的开心,早点回来。

我是甘愿把工作扛下来,给这对超前情侣(我拒绝宫隽夜管这叫夕阳红)创造培养感情的契机。我知道她为什么推辞,她不温柔,不会撒娇,不通晓取悦异性的方法,不擅长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但她好不容易等到一份模糊而珍重的爱情,就要像开店一样认真经营。

可能是女人在孕期情绪不稳定的缘故,她叹气的次数似乎变多了,大抵这世上让人难过的事情有许多,快乐的条件却苛刻而不一。

我只希望她能开心。

晚上我关了店门回家,赶最后一班地铁,在出站口外还没关门的糖水铺买一份杨枝甘露带给她,提着塑料袋的手指冻得僵硬,进了家门才有所缓解。

屋子里的空气暖融融的,静谧而使人安心。客厅里主灯没开,只有电视屏幕间歇闪烁着光芒,夏皆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正在观看一档挺有名的寻亲节目。

她说,宝宝回来啦。

我把杨枝甘露拎到她面前的小方桌上,摘下围巾,搓了搓失去知觉的指关节,问她,你眼睛怎么了?

她用手指在鼻子侧面一抹,抿了抿嘴唇说,没事啊。

我不觉得没事。

只是没想到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

可能人在灾难或大的变故之前来临前是有预感的,像地震前莫名焦躁奔走的小动物,它不是一朵花,一句歌词,一种意念,我对此没有确切的描述,没试过向任何人表达,因为我没有证据证明它像个摆在那里的现实一样真正存在。

唯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它永远发生在你以为它不会发生的时候。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了店里,因为前一天晚上宫隽夜说他想喝加奶油的肉桂咖啡,还想和我一起吃个早饭,我们俩都很看中和对方一起吃饭的时间,把它当做彼此对生活最简单、朴素的共享,不论多忙都会留出这一点空闲来。我想,反正在通常情况下早晨都不会有什么客人,稍微离开一下也没关系。

况且,和宫隽夜一同前来的周靖阳看起来很懂我们。“你们去吧。”

我特地告诉他,“我妈一会儿就来。”

他靠在吧台上翻起一本杂志,双眉紧蹙,仿佛内心毫无波动。

我心情愉快地跳下台阶,顺手抽走宫隽夜往嘴里衔的烟,视线一转,对上站在我面前的几个人。

一个穿着艳俗的中年女人,一个头发灰白的瘦男人,一个微胖的女孩儿和一个矮壮的年轻人,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感觉宫隽夜把手放在了我背后,那是个提醒同时也是个戒备的姿势,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那个中年女人手持一张小孩子的黑白照片,声音颤抖地开口:“你……认得他吗?”

“认得我吗……?”

——看来,今年注定是动荡多舛的一年。

第116章

“什么?”

我看见自己说话时呼出的白色烟雾,模糊了面前女人激动到有些情绪失控的脸。

“你看……你看看!”她嗓音尖细像是号泣,两手抓住我的双臂仿佛要跪倒在地,“这是你啊……我是你亲妈啊!”

我顿时感到脑筋停摆了。庞大的信息量疯涌进来轮番轰炸,心脏每搏动一次都像置人于死地的重击,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睁大了眼,却连那张照片都看不清楚。

——亲妈?

我拒绝接受那些简明易懂的字句,就像人为了自保会选择性失聪,宫隽夜比我反应快,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低声回了句,“麻烦您说清楚一点。”

显然他也很吃惊,但这程度远不及我,任凭随机事件的发生有无穷个概率,他都有一种堪称强大的冷静。

“您是来,寻亲的?”

夏皆这时也来了,她穿了件我的棉衣,大步跑到我和女人这一行人中间,伸出一只手挡住我,狐疑地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怎么了宝宝……您是?”

女人眼珠一转,似乎对大局有了个基本的把握,她把照片揣回口袋里,亲亲热热地握住了夏皆的手:“是我呀?前两天才联系过你说我要过来……见我儿子。”

夏皆也呆住了。

在路人的目光汇聚过来之前,她说:

“找个地方坐下聊?”

这是寻常无奇的一天,如同万千个飞逝的昨日般的一天。

我度过了数不清的这样的日子,像飞鸟总在黄昏时归巢,而太阳也会照常升起。我对每一天都抱有最朴实的期待,坚信它无论遭受怎样的破坏都会恢复原状,让我有勇气日复一日前行。

而今天就像一个坏掉的关节,一本书里多出来的一页,上面记载着我难以想象的内容,横空增添的角色,我未读取过的隐藏章节。

我们找了附近一个清静的茶馆,刚开门还没什么客人,服务生没睡醒似的打着哈欠,奇怪地看着我们这帮一大早就气氛紧张的人,引我们去了一个宽敞的包间,端上两壶现泡的茶。

“我介绍一下啊,这是你大舅和小舅,这是你表妹,都自己人……”

我听得敷衍,隔着一张大圆桌打量女人殷勤介绍的对象,他们也在打量着我,那个怯生生的女孩甚至微笑了一下。我自己这边没什么好介绍的,只给夏皆拉开椅子,让她坐到我身边来,同时凭直觉和宫隽夜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样子他和周靖阳这两个“外人”都不打算留下。

我点点头。

在我落座的时候,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就在门外,有事儿叫我。”

说完两人就出去了。他在关门前看了我一眼。

而这句话就像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让我沉下心来。

瘦高的中年人坐在我正对面,那个疑似是我小舅的男人围着桌子给大家倒茶,我客气地让了让他,对面传来女人的话音:“我前几天就和你养母通过电话,她没有告诉你吗?”

夏皆没说话,也没有回应我的目光。

屋里空调暖风开了,室温直线上升,女人把羊绒大衣挂在身后的衣架上,里面穿了一件对身材要求相当高的连衣裙,颜色有点儿过于鲜亮;皮肤保养得当,脸上少有皱纹,唯一暴露出真实年龄的手摩挲着茶杯,笑盈盈地开口:“好了,我们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故事很长,像是在哪儿听过。

我生母怀上我的时候,是一个男人的情妇。

她出身平平却年轻放肆,没受过高等教育也没什么本事,仗着自己有一副美艳容貌,不费吹灰之力就从男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懒得付出,反正别人会给,人生志向就是有朝一日攀上高枝,最好跻身豪门,衣食无忧。

但别人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被利用的。

当她将自己的青春和皮囊作为供品献给了对她许下诺言的人,一切看似美好的幻想都破碎了。

我的生父是个有妇之夫,有着所有搞婚外情的男人的共性:他们事业有成,小有资本,渴望挣脱围城,明明是自己先不忠于婚姻却又喜欢山盟海誓,最后只是玩玩而已。

所以想当然的,她被抛弃了,就像一个过时的玩具一样用过即丢。背叛家庭的男人本来就不愿被束缚,怎么可能真的为了她抛妻弃子,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说耍小聪明不算什么错,那么生下我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她带着还在吃奶的我住在男人留给她的房子里,把最后一点儿积蓄挥霍一空,继续在城市里寻找下一个可以让她像藤蔓一样牢牢缠住的大树。

但这次她没那么幸运。

“你以为我心狠吗?谁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我也有苦衷啊……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你?”她慢慢地说,“与其跟着我等死,不如放你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找条出路。”

“找到能把你好好拉扯大的父母。”

我知道这话其实没那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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