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了,可身处狼组大牢中,却根本察觉不到白天或者黑夜。受暴政所支配的层层厚实而肮脏的砖墙将围困于牢狱之中的所有人紧紧束缚。转眼间,秦默被打入大牢已经一个多礼拜了。
在阳光所照射不到的阴暗处,如果选择放手,心也会逐渐腐烂。
与他同一批被送进来的囚犯们大多数已经失去了理智,少数几个人甚至失去了意识,居然将头卡在栏杆的间隙间,双目使劲瞪大,喉咙发出低低的吼声,如同奄奄一息的丧尸,煞是恐怖。
一群人的崩溃从一个人开始,尤其是心理崩溃,更是会如同传染病一样火速感染整个群体。这里可不是警局正儿八经的那种看守所,没有劳动改造,知识学习,或者是亲人探望什么的。在这里,每天唯一有动静的时候就是看守过来送饭的时候——那些东西狗闻了都皱眉头。
秦默是唯一一个一直久坐,却从未迷失自我意识的人。其他几个人则是在用锻炼刺激自己,对面的人俯卧撑几百个地做,做得胸肌膨胀,胳膊抽搐都不敢停下来。
把一个人关在空荡而肮脏的地方十天,不给任何娱乐或者消磨时光的内容,是极其可怕的。
这就是为什么狼组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大的混乱的原因之一,因为苗头分子早就都在这个地方变得和疯子差不多了。
“哐——”
铁门打开了,那些奄奄一息,躺在墙角的犯人们有气无力地撑开眼皮,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明明……没到送饭的时候啊。
“喂,秦默是吧,时间到了,可以走了。”
不耐烦的守卫迈着猖狂的步伐走到铁门跟前,啪叽一下开了锁。秦默看看他,又看看锁,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淡然。
守卫有些纳闷,“怎么,还想多住两天?”
秦默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铁门。其他囚犯并没有尝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出去,那根老旧的钉棍仿佛就是绝对不可忤逆的权威。
“草,关了这么多天都没事,便宜你……”
“你是森镰的人吧。”
守卫嘀咕的声音很小,很细,就像蚊子哼哼一样,可还是被秦默斩钉截铁的打断。
他的声音同样很小,但却仿佛是狼在扑杀前最后的屏息,令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惧意。
怎么会这样?
经过十天的煎熬和最初的折磨,秦默的外表非常狼狈。那火红的鸡冠早就掉的差不多了,周围新长起来的一层头发也快要将那簇鸡冠的遗址湮没。可是,那双眼睛,却永远都绽放出凶神恶煞的光。
他明明早就不是队长了,只是个最底层的……
“告诉他,老子会让他和你十倍奉还的。”
秦默头也没回,大步出了牢房。
无边的黑色旌旗飘扬在驻地的各个房顶,几乎要遮蔽整片天空。大门外,老鼠已经恭候他多时:“默哥,你出来了。”
“嗯。”秦默抖了抖自己的黑色皮衣。那件皮衣即使在昏暗肮脏的狱中几经磨损,却依旧在阳光之下绽放出乌黑的光彩。
他的目光不得不挪向陈善丝了。她其实一直就站在老鼠身边。即使已经过了十天,可从她的脖颈上仍然依稀可见斑驳的伤痕——这些都是秦默之前为了欺骗森镰耳目下手打的。
他没说话,但老鼠分明看到,他的眼神心如刀绞。
“之前的事我没办法和你解释,现在也是。”
良久,他憋出一句话,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瞥向附近的一处草丛。
“不需要解释。”
出乎意料的是,陈善丝的目光平静,淡然,一点都不像长期受虐者面对虐待者时那样。秦默吃惊地抬起了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包括那次下雪出去带上我,也是害怕其他人趁机对我图谋不轨,我都懂。”
而这些,都是老鼠后来告诉陈善丝的。
“小陈!那你……”秦默脸上,竟然浮出了进入狼族以来久违的喜悦——即使作为他的心腹,老鼠也从未在他脸上发现过这种表情。
“你能不能……”
“不能。”陈善丝纤细,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将他目光中的喜悦斩断。秦默的表情僵住了,就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突然被定格在了无比凌乱的一瞬间一样。
陈善丝的脸拢拉着,她的面部被发丝遮挡以至于不可见。但她的身体在发抖,两只瘦骨嶙峋的拳头也紧紧攥着——她在哭。
“……我不会原谅吃人的人,也不会原谅杀父之人。这是我的底线。”
秦默的笑容消逝了。可那张脸上没有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有的只是黯然的哀伤,与死灰般的叹息。
他了解陈善丝,她自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天真无邪,总是努力向往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哪怕到了现在,也依旧幻想着混乱之中不变的正道。
陈善丝抬起了头,给了他一个笑容。她红润的眼中还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可这笑容在秦默看来却是那样暖人心肠,无懈可击。
“谢谢你做的一切。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