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烧云布满半边天际,傍晚的风袭来,在夏日里终于带上一丝清凉,不再是惹人烦躁的热浪。
蒋鹂站在走廊上,仰头看着外面澄澈的天,然后伸手拿了护墙上放置的水壶,给手边的一株多肉浇水。
“多肉难养,你再浇下去就活不成了。”严月刚从食堂回来,手里提着给她买的晚饭。
“谢谢。”蒋鹂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了过来,慢慢吃着。
两个人背靠护墙,透过窗玻璃能清楚地看见班里的人在做什么。
“其实我和曹谦上学期就认识了,”静了会儿,蒋鹂突然开口说,“当时和八班发生冲突的时候他都不在,我事后还问过他怎么看这些事,他说他也觉得自己班的人有时候说话太难听,还安慰我,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严月问。
“也算不上喜欢吧,但确实有好感,”蒋鹂拨弄着手里的塑料袋,“只是为了我这件事,让班里那么多人受了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也不见得,”严月语气平淡地说,“他们好像还挺高兴。”
蒋鹂一愣,紧接着就看见班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出来,嘴里还插科打诨不停。
“你们是没看见我上午那一脚,直接把对方踹成个猪头!”
“那你也没我厉害,我360单腿旋风踢,让他们跪地求饶!”
“老子用的拳头,照样牛逼的很!”
“我早就想和他们打一架了,揍不死他们的。”
“一群弱鸡,没有一丢丢杀伤力。”
严月扭头看她:“你看,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
蒋鹂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想矫情,干脆直接换了个话题,笑着问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鸟落在她们身后的树上啼叫,枝杈随着它的蹦跳抖动着,落下一片绿叶,飘飘荡荡地挂在底下的花瓣上。
严月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柔和,她望着玻璃,仿佛在看上面自己的倒影。良久,她才几不可闻地轻声说:“有啊,可是他不喜欢我。”
蒋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教室最后排,戴着白色耳机的男生正在心无旁骛地执笔学习,他眉头轻轻皱着,似乎正为面前的题烦恼,就连下颌都是略微紧绷的。
郁白额头抵着桌面,在桌柜里的书包夹层里翻着什么,找了半天,才摸出几颗话梅糖。他直起身,额头最中间印着一点压出的红,但郁白无知无觉,只是把那几颗糖慢慢放在夏序怀的桌上。
从回到教室后,一直到现在,夏序怀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郁白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只能不尴不尬地故意和他没话找话,可夏序怀每次都极潦草地回应一两个字。
这次也一样,夏序怀把糖推回去,甚至没看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吃。”
郁白彻底没有办法了,他重新把额头压上桌沿,伸手抓了一个糖下来,撕开包装袋吃进嘴里。这糖还是上次他过生日的时候,夏序怀送给他。本来挺大一包,现在就剩了这几颗,他还省着吃呢。
夏序怀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在他头顶翘起来的几根头发上停留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郁白完全没有“哄人”的经验,如果说这算得上是“哄”的话。他闷闷不乐地咬糖球,脸颊微鼓,不小心碰到青了一块的皮肤,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就这样下了晚自习,教室里的人渐渐都走光了,整个教学楼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坐在后面的夏序怀和郁白。
夏序怀没有要收拾东西的意思,郁白时不时瞅他一眼,也待在座位上不动。
默了几分钟,夏序怀一直在转手里的笔,嘴唇抿得很紧。郁白忽然福至心灵,他觉得夏序怀是在等他先说话。
郁白揪着书包带,小声问他:“你不走吗?”
夏序怀放下笔,终于转过身来看他,目光定在某一处。
郁白摸摸脸,那里被八班的一个男生打得青了一块,还挺显眼。
“疼吗。”夏序怀面无表情地问。
疼倒是也没有太疼,郁白这样想,但开口说的话却是:“疼。”
“药呢?”夏序怀听他说疼,语气不可控制地软下来。
郁白一听,连忙把随手放进书包里的药拿出来放到桌上。夏序怀将药扔给他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细看,直接放起来了。
夏序怀拿起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拔掉盖子摇了摇,他一手握住郁白的下巴,一手对准他脸颊伤处,嗓音低沉地说:“闭眼。”
郁白听话地闭上眼,感到托着自己下巴的手微动了下,拇指轻轻蹭过嘴角。
夏序怀凝视着面前乖乖闭上眼的人,突然放缓了呼吸。郁白的睫毛很长,正不安地颤动着,白皙的皮肤慢慢变粉了,连着耳朵尖都开始变红。唇色也很淡,仰着头的模样,就像是在……
郁白许久没等来动静,倒是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徐徐靠近,他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动了一
', ' ')('下。
下一瞬,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夏序怀收回手,说:“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郁白感觉自己脸颊怪怪的,他睁开眼,忍住没碰上了药的地方,回答:“身上还有一点。”
夏序怀摇着气雾剂,示意他把外套脱掉。
郁白犹豫着,脱掉外套转过身背对他,把身后的衣服撩起来一点。
后腰的位置有一块挺大的淤青,应该是被人踹的,看上去有点严重。
夏序怀伸手擦过淤青边缘的位置,郁白敏感地身形一颤,屏息说:“别摸……”
“为了别的女生受伤,郁白,你怎么想的。”夏序怀盯着他红透的后颈,语气意味不明。
郁白从他的话里体会到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心脏都开始狂跳,却又不敢深思细想,只能呐呐地解释:“不是的,是八班的那群人说话太难听了,还伸手推一个女生,我看不过去才冲上去的。而且蒋鹂人很好,总是分东西给我吃。你要是被人打了,我也会替你出气的。”
倒是把别人给他东西吃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所以我这么长时间真的是在喂猪吗?夏序怀心里压着的一口气就没下去过,此时直接气笑了。他忽地使劲按了下那块淤青处,然后掌心贴着郁白的一侧腰,牢牢捏住。
“夏、夏序怀!”郁白惊喘一声,不敢置信地呆愣住。
微凉的药附在皮肤上,郁白却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烫了起来。他紧绷着身子,低垂着头,松开了手上的衣服,衣摆垂落,遮住了夏序怀骨节分明的手。
夏序怀感受着手心温热的肌肤,冷声问他:“还打架吗?”
郁白轻轻摇头,带着一点求饶的意味:“不、不打了。”
夏序怀撤回手,把他的衣服整理好。郁白慢慢转回身,好像被欺负了一样,眼里含着一点怒气。
两人收拾了书包,郁白走得快,想要把夏序怀甩掉,却被他勾住后衣领,说:“在这等我,我骑车载你去买话梅糖。”
半晌,郁白毫无骨气地“哦”了一声。
迎着夜风,郁白坐在自行车后座,心里第一次想要捉弄一下前面这个“恶劣”的人。
买完话梅糖,夏序怀送郁白回家,郁白抱着一大袋糖,快速地和他说了“再见”,然后闪身进了门。
夏序怀只当他还在介意刚刚的事,没往其他方面想,骑上车回家了。
舒绘听见他回来,把眼睛从电视剧上挪开,扭头和他说了两句话,然后眼尖地瞧出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你衣服后面是什么东西?”舒绘说。
夏序怀看不见身后什么情况,索性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再出来。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t恤,上面没什么颜色,很普通的一件衣服。等到他翻过来才发现,衣服后摆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画上了一只猪,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
夏序怀想到刚刚郁白坐在自行车后座鬼鬼祟祟的举动,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掏出手机,给郁白发了条消息。
夏槐:【某人做的好事。】
下面附上一张图片。
做坏事的某人自然没有回应,反而悠哉游哉地抱着玩偶熊睡着了。
“放脏衣篓里吧,明天再洗。”舒绘看着他。
夏序怀顿了顿,把衣服拿回房间:“没事,我自己洗就好。”
舒绘也就没管,继续看电视剧了。
高三的课程安排的很紧凑,高一高二时每月一次的月考变为每周一次的周考。每天进了班,不是在写试卷,就是在改试卷,总有一堆做不完的习题卷子,还有听不完的试卷题型讲解。
虽然高三紧张,但该放的假还是会放的,只是从每周周末的一天半改为了每周周日的五个小时。
就连九月底的中秋节也是一样,调休加补课,算下来也只放了半天而已。
舒绘提前几天就和郁白说好了,要他来家里过中秋节。郁白原本有些犹豫,但想着下午上完晚自习后还是会回家的,于是也就答应了。
自从开学之后,郁白大概有一个月没再去过夏序怀家,也没有再见过舒绘和夏承关。
进门时,舒绘和夏承关正巧做好了饭菜,就等着他们回来吃了。
“叔叔,阿姨。”郁白乖巧地和他们打招呼。
舒绘穿了一条明黄色的长裙,头发上也绑了一个同颜色的发带,可能因为节日,她今天特别高兴,一见郁白来了就叫他和夏序怀赶紧洗手吃饭。
两人去洗漱台洗了手,然后在餐桌旁坐下。
“高三开学也有一个月了,你们两个适应得怎么样?”夏承关一边吃饭,一边问他们。
“还好。”夏序怀这样说,郁白也就跟着点点头。
舒绘手肘捅了夏承关一下,嗔怪他:“吃饭就吃饭,问这些做什么?”
夏承关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连忙认错:“好好,我不说这些,咱聊点别的。”
“小怀和小白都多吃点,这些菜
', ' ')('都是我最近新学的,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舒绘说着,给他俩夹菜。
“谢谢阿姨。”郁白捧碗接住,抿嘴轻笑。
夏序怀的饭量渐渐大起来,从开学以来已经不和郁白分吃一碗饭了,虽然还是没有他吃得多,但也是正常食量。
他们俩上了高三,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反而是舒绘有些紧张,怕他们营养跟不上,就会早起做很多东西让夏序怀带去学校和郁白吃。
“小白,一起来,中秋快乐!”舒绘端起手边的橙汁,往饭桌中间送。
“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郁白慢一步抬手,四个杯子碰在一起,橙汁在杯中轻轻摇晃,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新奇感觉。
收回手时,郁白感到自己的杯子又被轻轻碰了下,他扭头去看身边的人,夏序怀也正看着他,眼里漫上些笑意:“中秋快乐。”
郁白小声回他:“中秋快乐。”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舒绘便从厨房端出来两盘月饼,一盘放在夏承关和夏序怀中间,一盘放在自己和郁白中间。
夏承关左右看看,又伸手摸摸面前盘子里包装袋还没拆开的月饼,说:“这两盘怎么好像不一样?”
夏序怀伸手拿一个,隔着袋子捏捏,没看出什么不同,就是很普通的月饼,和以往每年吃的大同小异。
“小白,”舒绘笑着看郁白,把盘子往他那边推推,“你尝一个看看。”
郁白面前盘子里的月饼比夏序怀那边的大一些,还切成了小块,中间的馅料像是豆沙或者芝麻,黑黑的嵌在里面。他拿叉子取了一块送进嘴里,酸与甜在他的口腔里碰撞翻滚,是从来没有吃过的馅料味道。
“什么味道?”夏序怀见他久久没说话,问他。
郁白迟疑了一下,把盘子放到他面前,说:“你尝一个。”
夏序怀索性叉了两块,分给夏承关一个。
舒绘笑而不语,睨着父子俩尝过后露出一模一样的古怪神情,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
“这款山楂话梅味的月饼是我试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种月饼,早就想到你们俩会不爱吃,所以只买了我和小白的份。”舒绘笑眯眯看向郁白,问他:“小白,你说好不好吃?”
郁白忍不住回味,随后诚实点头:“好吃。”
“算了,小怀,咱俩就吃这种月饼吧,我看也好得很。”夏承关挑了一个凤梨味的月饼打开吃。
夏序怀原本就不爱吃甜食,随便吃了一个香橙味的,就拎着郁白回了自己卧室。
时隔一月再进这间卧室,郁白倒也没有陌生的感觉,反而觉得熟悉自在。
书桌上摊着本打开的相册,郁白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照片,是寺庙与竹林。
“出去玩的时候随手拍的。”夏序怀淡声解释,把相册递给他看。
郁白一页页翻看着,上面都是各种各样他没见过的自然景物和人文景观,被一一拍下来,封存在照片上,再保存于相册里。
“你去过这么多地方。”郁白惊叹一声,眼睛还看着照片,舍不得移开。
“休学的那一年,没事的时候会出去看看。”夏序怀说。
这么多张照片,看下来却没有一张上面有夏序怀的身影,郁白忍不住问他:“你一个人去的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