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而今连能够碰触到父母资料的机会都太少,才会发现一张手写签名也如获至宝,笨拙地尝试着从笔迹里去发掘血亲的影子。
“……唔!”
伊莱一直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桌面上,旁边的霍尔和艾伦好一会没说话,房间分外安静,他的思维便也不由开始放空,目光渐渐就失了焦准……然后他被后脑勺上忽然挨的一拍吓了一跳。
那一拍的“罪魁祸首”是艾伦。
黑发青年的力道当然不重,他那一拍也就和拿纸卷轻轻一敲的力度没太多区别。
不过,因为是使的一点巧劲,提神醒脑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伊莱倏地回神,下意识伸手去揉被拍了的脑袋,谁知艾伦拍完人不收手,伊莱的手一伸过去,稀里糊涂就主动把手垫到了艾伦手下。
艾伦就面不改色地把这“送货上门”的手接收了。
“你太喜欢道歉了。”艾伦捏着伊莱的手说,他在对方中指指节附近摸到一个明显的凹陷。
这是金发青年刚才过度用力握笔时留下的。
他们随身携带的羽毛笔是金属笔身,笔杆被打磨得圆润光滑,伊莱却是让光滑的笔身在指节上怼出了一个弧面印子。
他手指上本来就没多少肉,再这么一压,艾伦总觉得自己像是在隔皮摸骨。
揉了两下也没能让那凹陷立即复原,艾伦皱了下眉。
“……也太瘦了。”
一没留神,他就把心底正转着的新想法也说了出来。
伊莱原本还在思考该怎么接艾伦前面那句话,突然听到后面跟着这么一句,他一下忘了自己几秒钟前还正起草着的腹稿内容,茫然和艾伦对上目光。
那起先还隐隐压在房间上空的压抑气氛,就随着话题的陡然歪斜破出一个口子。
伊莱茫然看了艾伦数秒,见黑发青年面上难得露出点纠结神情,像是已开始自我反省为什么说话不过脑,他在又片刻后,感觉沉甸甸要在心上的那块石头下像是多了根小小的支撑棒,让他能呼出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
“看来我们算是扯平了。”伊莱用指腹轻轻擦了下艾伦手背。
艾伦感觉那凹陷终于开始缓慢回弹了,这才放过那一小片已被他搓热的皮肤。
“扯平?”他挑出了伊莱的用词。
“对于‘说错话’的扯平。”伊莱坦然说。
金发青年着重强调了一下话的“错”字,表情和语气都不像是要真正挑错的样子。
听出伊莱这是在试图缓和气氛,艾伦也没有再就“错不错”展开话题,他只绕到了伊莱身后,用另一只空手摸了摸对方头发。
“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他略微一顿,斟酌了片刻后才继续说,“你可以试着不用在我面前这么讲究礼貌。”
“……”
伊莱就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艾伦这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艾伦与伊莱对视数秒,眉梢轻轻一动。
他看出了金发青年眼底亮起的期待,却没有迎合这期待的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反倒是又在对方脑袋上按了一把。
“你这么聪明,还会听不明白吗?”
按完人的艾伦声音里隐约带了笑,他又看了眼桌上的记事本。
伊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视线再落回记事本上时心情也不那么低落了,他继续向后靠了靠,脑袋后仰出椅背,抵上站着的艾伦。
霍尔在一旁东张西望片刻,见自己的存在感又一次薄弱到微乎不计,他只好耸了耸肩膀,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第二日,
三人天不亮便离开了旅馆,前往终焉之地。
“我还以为,终焉之地是个只能在晚上才能进入的地方。”从一个传送阵转去另一个传送阵的途中,伊莱看了看天色,轻声感慨了一句。
“这话听上去就和‘夜族只能生活在夜里’,‘卡尔比的通用作息表与外界完全相反’差不多,都是大众想当然的误解。”
接话的是霍尔。
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离终焉之地越发近的关系,霍尔表现出了一点轻微的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