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公子,里面那位是章宁长公主的女儿,康华郡主,也是本皇子的准皇子妃。”
所以,人家名花有主了,不是你一个江湖草莽能乱伸爪子的!
可盛青泽记忆里的萧灵知,和皇室宗亲扯不上一点儿关系,得知了萧蕴的身份后,他就觉得自己怕是想多了,只是见到了一个长得和上辈子的意中人非常相似的女童而已。
因此,他根本就没听懂秦暄的主权宣言,正色肃声道:“医者面前,只有病患,无贵贱之分。即便殿下不提郡主的身份,在下也会尽心诊治。”
白衣少年眼神坦荡,声音磊落,秦暄只觉得心头堵的厉害,淡淡道:“那就多谢盛公子了!”
萧蕴听见动静,迎出门来,半道上就被秦暄截了下来。他伸手抱起了小姑娘,半是责怪半是宠溺地说:“都说了多少次了,留在房里,等着我们进门就行。你身子弱,若是吹了风,着了凉可怎么好?”
萧蕴不接他的话,笑问:“五表哥,秦小公子怎么样了?”
“他命大,死不了。”秦暄不喜欢萧蕴总是提起外人来,有点儿不悦,瞧了一眼一身坦荡的盛青泽,想起这个人绝对是萧蕴上辈子的“内人”,心情更糟糕了,冷冷淡淡道,“他的医术的不错,据说比那帮子御医高明得多,我让他给你诊一诊脉。”
萧蕴惊讶地看向盛青泽,实在想象不到,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医术居然比得上宫廷御医了。
秦暄在萧蕴的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叹,声音略阴沉:“晏晏,他有这么好看吗?我瞧着,你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萧蕴有点儿习惯秦暄这一霎儿晴,一霎儿雨的脾气了,拉了拉秦暄的衣袖,软软道:“五表哥,等会儿你也让这位神医公子诊诊脉,好不好?”
秦暄背脊微微一僵,敷衍道:“放心,我比你有分寸。”
心里却暗暗道,他才对不会在盛青泽面前示弱,自曝己短。
说着话,秦暄把萧蕴放到了一张短塌上,让她平躺下,不情不愿地让开位置,目光紧紧锁在了盛青泽和萧蕴身上。
萧蕴觉得秦暄的目光有点儿凶狠,在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身体僵硬。这样子,应该是没法子诊脉的吧?
“郡主的身体,是自小就这样吧?”盛青泽挽起衣袖,在短塌边坐了下来,两指按在萧蕴的腕脉上,觉察到她有些紧张,故意说些家常话,帮小姑娘舒缓情绪。
“是啊,神医公子,这也能从脉象上看出来吗?”萧蕴尽可能忽略秦暄那如看家虎豹一样的灼灼目光,把注意力移到少年神医身上。
“只能看出来一半。”盛青泽微微一笑,耐心说,“你身上带着药香,是那种必须得长年累月的和补药作伴,才能染上的香味,看上去又比同龄的女孩子生得瘦小一些,脉息也弱,稍加联想,便不难猜到这一点。”
萧蕴看过的郎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有耐心,愿意陪着自己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说话的,紧张的身体不知不觉地放松,微微笑道:“他们都说,我这是随了母亲。”
“随了母亲吗?”盛青泽按在萧蕴手腕上的两指指腹微微动了动,换了个位置,又重新按了下去,一双剑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这时候,叶辞闯了进来。
他用了轻功,避开了守门的侍女和护卫,“噗通”一声砸在了门外,气息不稳道:“盛兄,能否先出来一下,替小弟看看内伤?”
“抱歉!”盛青泽一惊,站起身来,闪身出了门。秦暄皱眉,也走了出去。
叶辞嘴角沁血,脸色青白,扶着盛青泽的手,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苦笑道:“之前被追杀的时候,受了刺客一掌,当时以为没事,谁知道现在居然发作起来了。”
盛青泽迅速探了探叶辞的脉象,左手疾点了叶辞身上几个穴位,止住了他体内乱窜的内力,转头对秦暄道:“五殿下,能否借静室一用?在下得花点儿时间,替阿辞疏离内力。”
秦暄总觉得这事儿古怪,可还真的没有硬生生拦着的道理,点了点头,叫了个侍女去安排。
侍女把叶辞二人领进了一间静室。
一进门,叶辞便席地盘坐下来。
盛青泽关好了门窗后,走到叶辞面前,不赞同道:“阿辞,你的伤不可能是刺客所为。”
叶辞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故意走岔了一口气,逼出了一口血,为的就是把你从五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捞出来,单独说会儿话。”
盛青泽在叶辞对面盘坐了下来,问:“你要说的,是灵知的事情吗?”
叶辞微微点了点头。
盛青泽肃容道:“我方才探过康华郡主的脉象了,她身体里,藏着一股内息。那股内息自发在经脉中流转,不像是有意修炼出来的,倒像是有高手把内息灌进了她的经脉中,使其不断温养心脉,护体续命。”
“哦,这不奇怪,章宁长公主和萧国公府先世子就这么一点儿亲生骨血,自然爱逾性命。为了保女儿的命,请个高手在女儿的身体里种下一缕能养身护命的内息,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这一缕灵息的行功路线,和灵知修炼的功法一模一样。她曾对我说过,这门功法非常挑资质,当今世上,她是唯一的传人。阿辞,一模一样的功法,一模一样的容貌,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康华郡主,她就是萧灵知,对不对?”
叶辞笑意淡了淡,说道:“盛兄,未经许可,就擅自探查旁人的行功路线,非君子之行。”
盛青泽解释道:“那孩子根本不知掩饰,对内功一窍不通,我本是怕那缕内息对她有害无益,故此出手探查,谁曾想,竟然查出一个惊喜来。”
叶辞点了点头,微带郁色道:“你说的不错,她就是萧灵知。就像我,现在还是安远侯世子呢!人事代谢,素来难以捉摸,一个飞来横祸砸下来,昨日朱门紫贵,今朝落拓江湖,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盛青泽沉默不语。
叶辞又笑了笑,方才有点儿愤世嫉俗的少年郎,转眼间就变作了端方温雅的侯门公子。
“青泽,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叫你出来,不是为了和你谈论萧蕴的身份。我问你,你是不是发现了,康华郡主的身上,还有别的麻烦?”
盛青泽眼底染上一抹厉色:“是中毒,和令堂令妹一样,出自红叶谷的千日离。”
叶辞声音也冰冷下来:“千日离,只能下在有孕的母亲身上,缠绵病榻一千日,母子双双别离人间。我记得,章宁长公主恰好就是萧蕴满两周岁那年去世的,若非那口保命的内息,萧蕴怕是也保不住。”
盛青泽直视叶辞,逼问:“阿辞,你是不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叶辞点了点头,沉声说:“我的确知道。韩国公府的受宠的女儿出嫁时,娘家为了帮女儿在夫家站稳脚跟,会在女儿的嫁妆里,陪嫁几份红叶谷出品的小玩意,专门用来对付难缠的婆母、闹妖的妯娌,还有受宠的小妾。
我现在那位继母,出自长宁侯府。她虽然不姓韩,却有个出身韩国公府的生母,有能力用红叶谷的小玩意,害死我那有孕在身的生母,窃居侯夫人之位。而章宁长公主……她更倒霉,有个出身韩国公府的皇嫂。”
盛青泽就算再不关心朝堂之事,也知道现在的皇后就姓韩,惊道:“你的意思是……害了灵知的人,是韩皇后?”
叶辞又笑了笑:“上辈子,萧蕴本来打算亲自动手,让韩皇后去地下给长公主赔罪。为此,她甚至让我去红叶谷要了几份烈性的小玩意,给那位韩皇后尝尝鲜。可惜时运不济,还没来得及动手,韩皇后就自戕了,实在是生平一大憾事。”
盛青泽的声音很是凝重:“所以,你想让我把灵知中毒的事情瞒下来?”
叶辞点了点头,玩味地说道:“青泽,你可知道,那位自称萧蕴未婚夫的五殿下,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