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接口道:“我曾接触过很多的女孩子,包括国外的女孩子,我总擅长发现她们各自的缺点。然而,我偏偏又都有她们没有的优点。所以,我和她们的认识是建立在性格互补的基础上。很奇妙!”
雁翎愈发觉得这厮简直疯了。她疾步往回走,迎着凌冽的海风,顾不上短发纷飞起来。
安迪跟在她的身后。他擅长打网球,并且曾经也是橄榄球爱好者,完全可以毫不费力的追上雁翎。可他却故意和她保持着距离,不近不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她完全能清楚的听到他的说话。
安迪迎着海风,抬高嗓音道:“穆小姐,你这是在惩罚自己。明明是我的错误,你偏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这么大的海风,你这么拼命的走,实在是折磨自己。何必呢!”
雁翎停下脚步,等安迪走到她的面前,忍不住祈求道:“我郑重的告诉你,我不是你要寻找的性格互补品。对不起,你看错人了。请你离开我,不要再纠缠我。”
安迪笑道:“对呀!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要在外面停留至少半年的时间呢。”
雁翎道:“将来回来,也不要再纠缠我了。也许,那时候,我已经结婚了。”
安迪道:“也许只是你的小想法而已。有些时,你心里期待的,和你真正能得到的,会大相径庭。这就是生活里的无奈。不是由你我决定的,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因果。你不要生气骂我。”
雁翎气极而笑,道:“按你的逻辑,我遇见你这孽障,难道也是因果使然?而不是你存心捣乱?你为什么要故意跟着我?”
安迪道:“你本来想避开我,所以独自一人朝这里走。这给我创造了接近你的机会!面对机会,我当然要立即把握住。这难道不是因果?”
雁翎喊道:“真浑蛋!假如真的有因果,我恨不得你掉进海水里,被海龙王招为驸马。那样,你这辈子的因果就彻底圆满了。”说毕,便不管不顾的跑了起来。
起先,她故意疾步走着。心里觉得,这实在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现在她不管不顾的跑起来,不光狄家的人,码头里所有送行的人都会看到她的奔跑的。
果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在她身上。大家自然也能看到,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一脸痞气十足的坏笑,双手闲闲的插在修身大衣的口袋里,得意洋洋的吹着口哨。
雁翎的心里满是羞愤,不由得想起那日在佟家赴宴时的情形。也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她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她觉得,她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女子罢了。偏偏,她频频在大庭广众之下吸引人的注意。她不是故意的。每次都是安迪制造的麻烦。
佟安迪浑蛋!他已经害了她两次。
雁翎跑回到奕祥的身边,借着送别之时恰如其分的情境,不由得搂住了奕祥,低声啜泣起来。
她这么做其实是掩人耳目。众人以为,她的哭是因为送别。当然,这只是一部分理由。另外一部分理由确是自私的。因为,她刚才受了极大的屈辱。
相玫一直暗地里打量着方才的情境。她盼着安迪能施展笼络女人心的手段。可她眼瞅着雁翎竟不管不顾的逃了回来。相玫的心里冷笑几声,觉得雁翎真的很傻,安迪又实在性急。
假如换成相玫,还要等安迪主动开口吗?
两个不同小世界里的小女人,在面对同一男人的时候,心境的差别竟如此的巨大。简直毫无道理可讲。
安迪来至近前。人群里的女孩子们齐刷刷的向他行注目礼。
见多见滥了这样的场景,安迪不以为然,昂着头,自顾自的吹着口哨。
他和利俊攀谈了起来,说着无关紧要的琐事。
余光里,他再次看到雁翎娉婷的背影,心里乐着。
他又想起了心里的那副油画。窈窕的背影,浓烈色彩涂抹成的旭日,朝霞,浪奔浪流。
红蓝交织,红颜色是女人的胭脂痣,蓝颜色是男人的罗曼蒂克。
利俊瞅着安迪,察觉到安迪谈话时的三心二意。他见多了浮华的富家子弟,憎恶却又艳羡安迪!
快开船了,奕祥和安迪上了巨轮。俩人来至头等舱的包厢里。送行的人也跟着进到了船舱里。
相玫婆婆妈妈的絮叨起来,要奕祥从此以后照顾好自己。
她絮叨着:妈妈不在身边了!要是饿了,给自己买一只面包。要是冻了,给自己加一件衣服。要是想家了,就蒙着被子哭一场。遇到事情往明处想。万一与人起了争执,一定要记得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吃亏是福啊!
当然,她对安迪又是一番拜托,祈求着安迪一路照看好奕祥。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相玫实在是低三下四的。
安迪的心里虽憎恶眼前这卑贱的女人。要不是因为她,当年,父母也不会感情破裂成玻璃渣。可这会儿,他眼瞅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竟生出几丝怜悯。实在可怜天下父母心!
利俊急忙上前拉劝相玫。相玫好不容易止住婆娑的离别泪,对奕祥又是一番悉心叮咛。
雁翎站在包厢外,瞅着里面的情境,也不由得隐隐的啜泣。她有些舍不得奕祥。可她又觉得,作为男孩子的奕祥需要去历练一番!走出这一步,才是海阔天空。
肇源自然也对安迪一番悉心叮咛。当然,他除了要安迪照顾好自己之外,还要他在生意场上机灵些。安迪鼻子里应着。
送行的亲眷们依依不舍的下了巨轮。
码头的喇叭里偏又响起送别的乐音。细听,是口琴独奏着的乐音。细细的、柔嫩的小嗓子,像稚嫩的婴孩声。尾音拽的很长、很渺,很苍莽。渐渐的起,逼尖了,又渐渐的落,倾诉着,悲悯着。如泣如诉。
在那个小时代里,全世界的车站和码头,在开车和开船的紧要时刻,喇叭里总会放送别曲。令远行的人,送行的人,都一股脑儿的触景生情,心跟着揪了起来。
相玫突然想起大衣口袋里的吉祥锁。她不管不顾的冲到正要收起的漫长甲板上,对拦住她的水手们哀哀的哭道:“送给头等舱三号包厢的狄奕祥。给你小费!大兄弟,帮一帮忙。带上平安符,我儿子就会平安的。求求你,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