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文泉也看到了远处的那座钢筋铁桥,他想起了文彬刚才说过的话,猜到雁翎的心里肯定非常的难过,不由得劝道:“文彬实在很过分!我一看见和他和女戏子在一起,我的心里就来气!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今晚回去,我肯定要告诉妈,妈肯定会挖苦文彬的!”
雁翎叹息道:“我真的没有想着要报仇!实在没有必要!他本来就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文泉道:“难得你能这么想!你要是不生气,我也就不跟着生气了。”
雁翎勉强笑道:“我今天总算是见到那个女戏子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她的身上有一股子妖气!难怪文彬能被她迷住呢!她简直是妖精投胎转世变成的小美人!”
文泉听到雁翎的打趣,跟着笑道:“我但愿变成孙猴子,抡起金箍棒,把那妖精变的小美人打出原型。你猜她的原型会是什么呢?狐狸?香樟子?野花野草?还是蜘蛛?”
雁翎听文泉说的十分的有趣,捂着嘴笑道:“我但愿她是胭脂水粉变的!否则,她这辈子也不会幻化成戏台子上的青衣!”
文泉道:“说实话,我真没觉得那女孩子哪里长得好看?偏偏文彬把她喜欢的不得了!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雁翎道:“我们还是不说她了!她不过便是一个可怜人罢了!我要是她,肯定不会委曲求全的做曹家的姨太太的!她就那么的没有骨气,连名分都不争,心甘情愿的被人当成臭狗屎!”
文泉道:“管她呢!反正她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眼不见心不烦!”顿了顿,道:“我觉得这会儿饿了,我们还是找地方吃饭吧!刚才都怪文彬,本来,我打算吃一顿西餐,可偏偏被他搅合了!”
雁翎道:“你一说,我也觉得饿了。在这里灌了凉风,越发的觉得胃里空空荡荡的!”
文泉拦住了一辆过路的洋车,对雁翎道:“我知道有一家很像样的馆子。我们就去那里吃法国菜吧!”
雁翎兴致勃勃的站起身,紧了紧脖子上围着的一条米黄色的棉绒围巾,搀扶着文泉的胳膊,坐在了洋车上。文泉也跟着上了洋车,坐在了雁翎的身边。他搂着雁翎的肩膀,跟车夫说清楚了那家像样馆子的地址。
车夫要俩人坐稳,他迈开脚步,朝前走去了。他偏偏拉着洋车来到了那座铁架子桥跟前。文泉和雁翎都害怕看见那座黑漆漆的铁架子桥。如今,俩人坐在洋车上,实在不能说什么。因为,车夫毕竟是路精,知道怎么走省时省力。那辆洋车缓缓的上了铁桥。雁翎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在哪里和文彬说过话。
如今,她觉得心里五味陈杂,只好紧赶着闭上了眼睛,看也不看桥上的情境。文泉早就看见了那棵白山茶花树。那棵树上的白山茶开的还很旺盛,简直没有露出丝毫凋零的痕迹。他急忙回过头,紧咬着牙关。可是,他越是在心里回避什么,心里越是浮现着什么。在西餐馆子里,文彬说的话一个劲儿的在他的心里闪烁着,就像是在水面上浮动着的软木塞。任凭狂风骤雨,也不可能打压下它,只好任由它在那里沉浮着。
好不容易下了那座黑漆漆的大桥,雁翎听到马路旁传来了整齐的唱诗声。她睁开眼睛,打量着路边的情境。原来,那辆洋车正好路过法国领事馆。黑漆镂空刻花栏杆里,有一片碧盈盈的草地。草地的尽头有一座小巧精致的洋楼。洋楼巍峨的汉白玉廊柱底下,几个身穿华贵晚礼服的、金发碧眼的女孩子正排成一行,在嬷嬷的指挥下,齐声唱着圣歌。
雁翎眼瞅着不远处的情境,被那几个女孩子天籁般的唱诗声感动着。她觉得,那圣洁的吟唱声简直已经洗尽了她心里的污浊。
文泉自然也眼瞅着远处正唱着诗的女孩子。他想起雁翎会弹钢琴,便讨好的说道:“我们去的那家大饭店里正好有钢琴。你要是有雅兴,不妨给我弹奏几曲吧!我一直盼着能听到你亲手弹的钢琴声呢!”
雁翎回过神,笑道:“好呀!我也好长时间都没有弹钢琴了。到时候,我捡几只简单的曲子弹一弹吧!要是弹难度大的曲子,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文泉急忙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的不自信呢?我偏偏要你弹难度大的曲子!你就满足我的心愿吧!”
雁翎看到文泉显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好吧!我听你的!就捡一首难度大的曲子弹吧!”
文泉很高兴的点了点头。雁翎一直在心里熟悉着琴谱。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既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弹奏钢琴,她肯定要准备踏实,免得到时候出丑,让那里的客人们笑话。
文泉猜到雁翎肯定正在心里温习着琴谱,便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俩人都没有再说话。洋车夫飞快的跑着。洋车的车轱辘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韵,分明是一首轻快怡然的街头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