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娱乐生活十分匮乏,生产队没了“林三柱大闹老林家”的戏码后,社员的生活更单调了。有半导体收音机的人家可风光了,大半个村的人都蹲在那户人家里,大家恨不得钉在地上。
除收音机外,电影也很受欢迎。
两毛钱一张的票,算是很便宜的了,但乡下人抠,不舍得花这些钱,可小孩子们不乐意,哭喊着非要去。
林三柱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他经常凑到小孩子堆里,噼里啪啦把电影里的情节说一番,地道战,游击战……他还手把手教小孩子怎么玩,谁当敌人,谁当解放军,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给他好处的小孩当解放军,没给他好处的小孩当坏蛋。
小孩子哪有愿意当坏人的,于是贿赂之风就此形成。
他们身上,无非是些果子、蚂蚱之类的小玩意儿,林三柱不嫌弃,果子他和他闺女分,蚂蚱用草枝串起来,烤熟后当零嘴吃。
那时候的林三柱,还留着杀马特发型,他大高个子在二十几个生产队里飘荡,来无影去无踪。孩子们在林三柱的熏陶下,都对电影充满了期待。
不过,大人们很不期待。
两毛钱也是钱,这些钱拿去看电影,太不值了!买个冰棍也比看电影好啊!起码吃进肚子里没浪费。
但大人们拗不过小孩子——家里有男娃的,尤其是只有一个男娃的,大人都同意了,那些家里有好几个男娃的,他们为了一个名额吵来吵去,至于家里全是女娃的,大人没这个困扰。
封兴修对电影的热情一般,比起电影来,他更喜欢看歌剧。
京市电影院修的很气派,屋顶是哥特式风格,每次电影院开始买票,售票厅就跟放炮一样,人声鼎沸。队伍不用说了,老长一条,都排到门口去了。
电影院放的电影翻来覆去就那几样,大家一点都不嫌烦,看一遍,再看一遍,来来回回看七八遍,台词都背过了。其中内部片少,每次卖,人们挤破脑袋、拿出吃奶的劲儿抢。
这票子不仅养活了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还养活了倒票的票贩子。
封兴修要干的就是这个。
林三柱下班回来后,盘腿坐在床上,“老哥,投机倒把是要进牢子的。”
穿鞋的不怕光脚的,封兴修现在一没钱二没权,啥都不怕。人家项羽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后生,他现在倒卖电影票,和它一个性质。
封兴修缓缓说:“咱们雇人排队买票,二百张票,咱们就买二十张,至于怎么买,我已经吩咐给阳阳了。”
电影票有限购的政策,一人只能买一张。
林三柱指着林秋阳,“他?”
封兴修点头,“我让阳阳跟队里的孩子说了,如果他们帮咱们买票,到时候咱们给他们糖葫芦吃。”
林三柱大喝一声,“糖葫芦?一人一根?”
林秋阳使劲儿摇头,“是一人一颗。”封伯伯让他把买来的糖葫芦撸下来,然后放进纸袋里,一人发一颗,发完后剩下的全是他的。
“老弟,这两毛的电影票,咱们卖两毛五分,中间赚五分。”封兴修笑着说,“我们有票,他们要票,我们把手里的票卖给他们,我们有了钱,他们得了票,你情我愿,谁也没强迫谁,说不定他们还感谢我们把手里的票卖给他们了呢。”
林青莱和封景铄两个人听的目瞪口呆。
林三柱掰着指头算了算,每张票赚五分钱,一共二十张票,所以能赚一块钱,“咱们只卖公社这边的吗?县城那边——”
封兴修笑眯眯道:“县城那边先放一放。”省城他不熟悉,贸然行动的话不安全。
林三柱嘿嘿两声,“我明白了,这就跟打仗一样,得一个一个来,不能着急。”电影里边经常演这种,跟革命根据地一个道理,先拿下公社电影院,再拿下县电影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封兴修赞同的点点头,“老弟说得对。”
林三柱想的比较长远,一次一块,一个月干十次的话,就是十块,比他上班轻松多了。“老哥你,不愧是当过官的人呐,这想出的法子,从头到尾都不用自己亲自干,村里那些孩子说不定还眼巴巴等着被使唤呢。”
好处摆在眼前,林三柱咧嘴说:“我看我跟着你干得了,公社那边我不干了。”他一个月十五块钱的工资,分给孙淑花一半后,还剩下七块五,还不如倒卖电影票呢。
封兴修立马阻止说:“老弟,看事情要全面,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你的工作虽然麻烦,但稳定啊。”
林三柱撇撇嘴。
林青莱灵机一动,“爸,医院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每个人都有看电影的无限可能,我觉得爸,你可以在这方面发挥发挥。”
林三柱来了兴致,“闺女,你说的有道理。”
电影票生态链就此建立。
从买票到买票,环环相扣。
他们的口号是,周瑜打黄盖。
除了电影事业,林三柱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才艺表演。
医院领导对他十分看好,他脑子一热,当着领导的面立了个军令状,说啥要大胆创新,让人耳目一新。
封景铄给他出点子,“叔,你可以唱我教你的rap啊,多么创新,多么令人耳目一新。”
林青莱:“……”她一会儿看看封景铄,一会儿看看林三柱,不知道说啥才好。
“这可不行。”林三柱连连否定,这骂人的唱法还是留给特殊的人吧,他就不当着领导的面展示了。
封兴修有这方面的经验,“我看你表演个电影里的片段挺好。”
第23章
公社高中在南峪,后头有一座山,山前有三排教学楼,对面是宿舍楼。
宿舍一般支四张床,靠近门口右边一个,左边一个,靠近窗户右边一个,左边一个,四张床像小船一样,对着的两床中间只能容下一人,林五柱的床是靠窗户右手边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