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闹不少见,可以说大大小小的,年年都有。但这次,是澜市这些年来,性质最为恶劣的一次。
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不少当地、省内电视台记者想要上门采访瞿渡,被医院以“瞿医生需要静养”为由驳回。
不死心的记者一部分辗转去警察局——伤人者已被扣押,一部分仍蹲守医院。
后面有个小记者突出重围,采访到瞿渡。
应瞿渡要求,只能拍他个人,且只有五分钟采访时间。
记者早就想好要提什么问题:“瞿医生,能简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我当时在看病例,还有病人在场,当时外面有人在叫,但人已经很快冲进来,刀是对着我头砍下来的,我用手挡了下,幸免于难。”
尽管言简意赅,谷钰亲耳听见,仍是心惊肉跳。
“瞿医生的家人……”记者瞄一眼旁边的谷钰,接着说,“为此应该很担心吧?”
或许是记者年轻,又不严肃,瞿渡也很放松。
瞿渡嘴角含笑,轻轻颔首:“对,她哭了很久。就算我跟她说再多的‘没事’,她也很难过。伤很疼,但也很心疼她。”
这个“她”是谁,他并未指明,但据他话里意思,不是女朋友就是妻子。
谷钰很不好意思,眼眶又有点热,撇开脸,怕自己哭。
记者也在此时明白,他提出的要求的缘由。
是为了保护那个女生吧。
记者转移话题:“如果时光倒流,瞿医生还会不会接诊那位老先生?”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本分,无法推脱。”
“瞿医生如今有什么感受?”
瞿渡想了想,语气淡淡地说:“寒心吧。”
寒心。
怎能不寒心?
医者仁心,却被满脑子都是利益的人轻易践踏。
不仅是广大为医者寒心,社会大众也寒心。
记者心里也平添欷歔,这年头,既有人为蝇头小利不择手段,也有人为大爱不求回报。
又聊了两句,走前,他和摄像师双双鞠了一躬。
是对这个医生医德的崇敬和敬佩。
连着叁天,电视上都在报道这件事。微博上也闹得沸沸扬扬。
一边指责医院的安保措施不完善,怎么让病人家属带刀进医院;一边在骂伤人者丧心病狂、泯灭人性;一边又在感慨,这么一青年才俊的医生,差点要丧生于一个人渣手里。
还有人愤愤不平地要求爆出伤人者的信息。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为了保护隐私,连被警察扣押走的画面,也是全程打了码的。
出这么大的事,瞿奕不可能不闻不问。至少面子上要做到位。
瞿奕来时,谷钰正坐在床边,削着苹果。
她边削皮,边切下小块果肉,用刀尖叉起,喂给瞿渡。
两人浓情蜜意。
瞿奕早已得知瞿渡和谷钰同居的事,却不知如何横加干涉,只好故作不知。
当下撞见,局面尴尬。
瞿渡倒很坦然:“爸。”
瞿奕关切道:“伤怎么样?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下个星期拆线。”
“就算自己是医生,也要注意点。”
“我知道。”
父子俩二十几年始终血缘牵连,并无过厚亲情。瞿渡早早独立,极少与瞿奕交心谈过。
一别几年,面见过几回,关系却更为生疏。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话,瞿奕没待多久,接了个电话,便说有事要走。
谷钰循礼说:“爸,我送送你。”
两人一路无话。
至电梯口前,瞿奕才说:“不管是不是孽缘,你妈该做的已经做尽了,兜兜转转,你们还是重新在一起了。我老了,也管不动你们了,你以后就跟你哥好好过。我亏欠你们兄妹俩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管这段姻缘。”
听说沉宛清生了个儿子,如今也上小学了。他瞿家血脉,也未必要靠瞿渡延续,不然他何至如此大方。
谷钰口上却说:“谢谢爸。”
“回去吧,我有司机在楼下接。”
谷钰站在原地,看电梯门合上,才转身回病房。
瞿渡拿着她没削完的苹果在啃,“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她趴在他床边,仰脸看他,“他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瞿渡笑了声:“他不同意又能如何。”
“你好狂啊。”她手指放在他受伤的左臂上,羽毛般轻抚,隔着纱布,毫无所觉,但瞿渡能感受到她的眷眷温情。
“要是你再狂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当时,持刀者第一次砍他没砍中,又发了疯般乱砍,差点误伤无辜。是瞿渡拉了把那病人,才被伤至此,而那病人,只受到些轻伤。
面对记者,他没有完全照实说。
瞿渡安抚性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情况太紧急,不容我多想。”
若不是他动作快,那病人肯定会命丧刀下。
事后才有后怕,万一再也见不到谷钰,她会不会难受死。
还好,没有“万一”。
谷钰坐直身,对上他的眼睛,“我很自私,我只想你好好的。”
瞿渡懂。
“不会有下次了。”
他向她保证。
舆论所迫,伤人者最终判了刑,他的家人也向瞿渡赔礼道了歉。
瞿渡伤养好后,继续投入工作。
他养病期间,付绫言和夏玏等人都来看望过。一面夸他真勇敢,真汉子,一面又骂他蠢。
得知他刚好就开始工作,付绫言感叹:真是个好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