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却因为止疼片里的咖啡.因而更加清明,昨晚,鹿鸣……抱了她?
为什么呢?
“你别多想,我就是安慰安慰你,我对你没别的意思。”鹿鸣解释道。
“你昨晚是去找夏茉的?”她惴惴不安地问。
鹿鸣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下午的自习课,她请了假去医务室输液。然而连输三天,她的体温依旧忽上忽下,第四天一早,体温直冲到39度7。
今天是全国中学生单科竞赛决赛的日子。
她侧头趴在课桌上,把脸颊抵在冰凉的桌面上降温。仿佛有滚烫的火苗从脖颈直直蹿到她的额顶,夏天的教室像一个嘈杂的小型桑拿房,闷得她几乎要窒息。
身后的男生们大呼小叫,拽着鹿鸣一道一道地对刚考完的数学大题答案。她听不清他们对话的内容,只是觉得耳畔轰隆作响,震得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撑起眼皮,有意无意地朝考场门口瞟了一眼。
下一门考英语。
他的座位就在自己的旁边。
一阵寒意从后腰钻上脊背,她浑身抖得厉害。身体轻飘飘的,头却是重的,仿佛一个细木棍作柄的大铁锤。她觉得自己随时可以一头栽进课桌里,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她拧开水杯,把两片退烧药塞进嘴里,想撑着把英语考完,然后就去医务室打点滴。
她必须要把英语考完。
必须。
高一那年,他坐在她的身边,扯着嗓子帮她报名,信誓旦旦地跟老师保证说:“您必须给她报上。”
一步一步,她从初赛走到了决赛。
不光是为了高考加分,更多的,似乎是来赴一场约定,或者说,是来兑现一个承诺。
哪怕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她跟他也早已井水不犯河水。
她终于瞥见他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把秋季校服搭在左肩上,边跟考场里的其他同学扬手打招呼,边径直走到她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她别过脸去,背对着他,不想跟他哪怕点头示意般地打一个招呼。
缠着纱布的手掌依旧灼烧般火辣辣地疼,时刻提醒着她,别再执迷不悟,别再作茧自缚。
别再让自己这么可悲。
“英语别考了,去医务室。”
冰凉的手掌突然覆上了她的额头,她因为发烧而一直在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心脏倏地漏掉了一拍。
可惜,耳边响起的声音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的。
是鹿鸣的。
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用了,谢谢,我没事。”她礼貌地抬头,声音低哑。
“不行,必须去。”
鹿鸣拽住她的胳膊,二话不说就要把她硬拖起来。
她急了,浑身使不上力,只能一个劲地摇头,用另一只手死死攀住桌角,哑声说着:“我真的没事,我不去……”
他们俩一拖一拽的举动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向四周扩散出一圈涟漪。
她跟鹿鸣的绯闻传了很久,大家闻声看过来,像大型的捉奸现场。她看到正在专注地从书包里掏练习册的叶风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她的大脑也跟着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一不留神,就被鹿鸣拽了一个踉跄。
“鹿鸣。”
她的另一只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
“让她考完吧。”
少年微皱着眉头,看向鹿鸣,语气诚恳。
“她都烧成这样了,竞赛重要还是命重要?”鹿鸣语气急躁,眼神不解地紧瞪着叶风。
“我可以。”林絮打断鹿鸣,温和重复道,“我真的没事。”
“听她的。”叶风的声音几乎跟她的同时响起。
“行,懒得管你。”鹿鸣一脸恼怒,甩开了她的胳膊,冷着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撕拉一声扯出了椅子坐下。
“谢谢。”
她强撑起笑意跟叶风道了个谢,然后继续歪头瘫倒在桌子上,没再去看他。
窗外是聒噪的蝉鸣,她抱着胳膊把头埋进课桌,从腰部直窜而上的凉意让她的后背一直在抖。
好冷。然而大家都穿着短袖或者衬衫,谁那里又能有多余的衣服能借给她盖一下呢?
她微微抬起头环视了一圈,然后心灰意冷地继续把头埋进胳膊里。
一件秋季校服突然兜头罩了下来,丝绒质地的冰凉触感,却让她发冷的脊背在一瞬间回暖。
“没事,我陪你考完。”
她仿佛听见他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概是烧懵了的幻觉吧,她苦笑。
她把手臂塞进校服袖子,鼻腔阻塞,却还是能隐约闻见他身上惯有的薰衣草洗衣粉的淡淡香气。她趴在桌子上,偏头枕着双臂,衣袖上的香气愈发浓烈,刺激得她鼻腔酸涩,大脑发胀。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渗出来,是烫的。比她呼出的鼻息还要更烫些,比她灼热的皮肤还要更烫些,一路滑过眼角,滴落在校服衣袖中间的黑色马克笔字迹上,将两个不大不小的英文缩写标记晕染得微微模糊。
“yf”
叶风。
张爱玲的一句话轻轻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爱是一生的劫难,不爱是一生的遗憾。”
***
考试时间过半,她终于明白了叶风的那句“我陪你考完”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