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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风难侵傲骨强,净节镀身气概扬。
贱命几轻何层惧?三两炽胆足以扛。
赖幸昨日跳船逃命,然而湖水湍急,爬上岸已是筋疲力竭,他们便在树林里暂憩一夜。次日醒来,馥郁却叫不醒十六。她掀开十六的棉绒面罩,只见他面色绯红,两唇泛白,四肢俱颤,抖得不像话。她火速拿药予十六服下,耳边还听他喃喃道。
“水…水……”
馥郁摸到皮壶肚瘪了下去,可见壶嘴边上稍有水渍,于是把壶嘴凑到十六唇边,让他去舔。接着,她尝试一次次的钻木取火,但白日凌风忽嗖,即便搓得掌心脱皮流血,一丝火苗儿也升不起。
在此种恶劣环境下,虽外无而内存。馥郁捧起一小抔雪,捂在手中,往里不停哈气。最先,她冻得龇牙咧嘴,眼泪直流。疼痛如一座大山,一旦坚持不懈跨过那个高峰,迎来的便是欢喜。馥郁的十指冻僵了,又红又肿,她庆幸自己感受不到疼痛。
十六喝下雪水,仍无任何缓和迹象。馥郁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十六。她的泪水快要落下的一刻,却被寒风无情地吹回眼眶里。她兀自想起,十六曾与她说的先苦后甜,他眼底的光芒依然照在她心上。她想要守护他所坚信的。
馥郁把自己的毛氅铺到地上,艰难地将十六搬过去,再取一件衣裳捆在他的腰间,以防人从毛氅上滑落。之后她巡视一圈脚下,没有找到适合的木棍。所以,她不得不爬到树上弄一根。
在连续摔落四五次,馥郁终于爬了上去,用手用刀子,又掰又扯,徒手邦邦地捶打树枝。此时她的彪悍模样,全然不像是从个娇弱小丫鬟。
树上一声欢呼,振下几团雪。馥郁爬下来,没来得及穿几口气,就把树枝穿进毛氅的衣袖,稍微往前拖动。没料到,这法子竟真能拖着人走。
飘絮飞扬,树稀草疏。苍穹之下,无边旷冷。馥郁拖着人横穿雪地,犹如蝼蚁,不畏险阻,砥砺前行。须臾间,她停了下来,抓起地上的雪吃到嘴里,等肚子饱了,就从衣服的最里层掏出皮壶,跑到后头,给十六喂水。
昏迷的人缓缓苏醒,睁眼便对上馥郁担忧的眼神。十六想要抹掉覆在她脸上的雪绒,身体却不得动弹。他的嘴唇微微动着,像说着什么。馥郁凑过去,这回听清了。
“走…”
馥郁听了反而笑应。
“不走,天塌地陷也不走。”
将军府安然晏如的生活,使十六把馥郁视作一只兔儿,乖巧可爱。殊不知,她的气魄比后裔更强大,她的毅力比夸父更坚定,她的反抗比女娃更猛烈。
看来万事都不能动摇馥郁的决心。十六佩服她,又心疼她。最后无奈说道。
“帕子。”
“作甚?”
“眼。”
馥郁一下明白了,听话地用帕子蒙住双眼。她曾听说雪妖无形无影,专门吸取人的眼睛,使人致盲致幻,最后迷失在雪天之中。若是蒙上眼,那便如同隐了身,让妖物找不着。
时不侯人,馥郁不能走走停停,休息片刻,又该继续前进。十六烧得晕晕乎乎,睁眼便是黑夜。大雪对他们毫不怜悯,似作势非要留下两具尸骨。
风雪之大,扰乱五识,但馥郁直觉强烈,她来到十六身边,询问道。
“公子是渴了么?”
十六抬手,摸到馥郁的脸起皱,唇皮龟裂,眼睑肿起,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馥郁握住十六的手,简单解释道。
“摔了一跤。”
十六变得激动起来,张嘴不停念着。
“药!药!”
馥郁拍拍十六的手背,谎称是吃了。
行至一日一夜,天色转明。馥郁累得身体不听使唤,几番倒在地上,又几番爬起来,锲而不舍得仿佛没有知觉。她一心一意往前走,走到眼前那户人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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