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妈,阿妈点点头,微笑着说:“去吧!”
多吉这才快步出门,就看到小葫芦抱着包子站在门前的一株歪脖子松树下,正热烈地朝他招手。
“多吉哥哥,你快过来!我们一起给这条小狗洗洗澡……”
道观的后面有山泉水,只是在枯水季会干涸,为了方便一年四季的日常生活,宋浮尘还专门造了一个蓄水池,用来收集雨水,日常取水方便了不少。
小葫芦和多吉两人分工合作,多吉提水,小葫芦找各种刷洗工具,忙得不亦乐乎,包子把一切看在眼里,暗暗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还没开始洗就嗷嗷叫唤。
小葫芦才不管,木盆里倒上水,就把包子扔进去,包子一脸惊恐,小短腿来回乱蹬,却被小葫芦的小胖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既然无法逃脱,那就享受吧!包子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现实,眼睛一闭,随他们去摆弄。
等到毛发全部打湿,小葫芦毫不吝啬地拿出自己的小香皂,在包子身上来回搓了搓,雪白的泡泡瞬间就裹住了包子的全身,他把刷子递给多吉,多吉一顿猛刷,木盆里的水一下子就黑了。
多吉看了看盆子里的水,一脸嫌弃地数落包子:“你也太脏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色呢……”
小孩子聚在一起,干什么都有趣,不时就传来孩子们咯咯的笑声,还有包子哀怨无比的叫声。
此时的宋浮尘正忙着给大家安排宿舍,房子外部看起来很简陋,推厚重粗糙的木门,屋里的陈设一目了然,靠墙是用石头砌的一个大炕,有点类似于东北乡下的火炕,上面铺着一层薄褥子,最里面的角落里堆着叠好的被褥,差不多有半人高,统一的素色调,炕的正前方放着一张长条木桌和几把椅子,上面放着木质茶台和一些泡茶的工具,那茶台应该就是从山中取材,稍稍加以雕琢,看起来已经使用多年,泛出一种油润的光泽。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物件了,大头和刘富贵探头探脑转了一圈,发现屋内虽然陈设简单,倒是收拾地干净舒服。
“诶,道长,你们这里睡炕啊?”刘富贵忍不住好奇地问。
“恩,山里冬天长,夜里冷……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说完,领着阿妈去了隔壁,那里是女客的宿舍,烧火大妈和江离都曾经住在那里。
等到一行人都安顿的差不多后,宋浮尘又急急忙忙去找烧火大妈安排餐食,一般有外人来时,烧火大妈就会躲到厨房里,尽量不出来露面,虽然宋浮尘跟她说过很多次没有关系,她还是担心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别人,后来宋浮尘也就随她去了,也许这样她更自在呢……
他去时,厨房里已经开始热气蒸腾,烧火大妈正猫在炉灶后面择菜,新出的小白菜,叶子脆嫩新鲜,看起来口感就很好,还没等他开口,烧火大妈就说:“饭已经下锅了,菜马上就好了!”
“恩,好!”
宋浮尘站在门口应了一声,之后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开,烧火大妈满眼疑惑地抬头看他,见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忙问道:“道长,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宋浮尘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外云游,通常一出门就是好久,道观里的一切全靠烧火大妈来照料,所以宋浮尘每次回来时都会给她一笔钱,用来维持道观里的日常开支。
来钱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熟人捐赠,他这人有些怪,别人捐多了他觉得有负担,不高兴,他常说“小小道观受不起”,你要捐上几百上千的,他反而很开心,还有一种就是卖符咒,专门卖给那些看起来很傻很天真的年轻人,比如秦天和大头,其实细细看来,他跟刘富贵差不多算半个同行。
由于进账不太稳定,宋浮尘能给的钱也不是很多,有时候实在太少,他都觉得拿不出手,但烧火大妈从来不说什么,一样兢兢业业,把道观和小葫芦的生活照顾的井井有条。
这次突然回来,宋浮尘身上根本没有一点钱,距离上次离开差不多快一年了,他知道即使烧火大妈再节约,到现在钱也应该用得差不多了,他有些尴尬,也有些为难,杵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呃……那个……呃……”
烧火大妈满脸问号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她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大家已经相处多年,平常也没有见过道长吞吞吐吐,一脸为难的样子,莫非是要赶她走?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慌了,当初宋浮尘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刻收留了她,她一直心存感激,已经一心一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要是道长突然让她走人,可怎么办?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手拽着衣摆,局促不安地问道:“道长,你是不是……是不是……”
宋浮尘以为她已经猜到了,于是眼睛一闭,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我这次回来的很突然,身上没有钱,就没办法给你了,你在山上一个人照看道观和小葫芦,辛苦了,我本来应该多给你一些工资和生活补贴的,你看看这……下次……下次我一定补上……”
听了宋浮尘的话,烧火大妈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原来不是要赶她走,暗暗松了一口气,冲着宋浮尘连连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道长,你上次给的钱还剩下好多呢,道观除了香油需要花钱,我跟小葫芦待在山上也不会出去,根本花不了几个钱,你看我自己种菜、养鸡,都够吃了,还有剩的呢……”
宋浮尘一脸地不敢置信:“还有剩?我记得上次我没给多少啊?你别太省着了,有什么要买的、要用的,就交代给丹木吉,让他帮你去置办……”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丹木吉可能已经进到上母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以后还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便停下来,没再继续往下说,反而话头一转,情绪低沉地说道:“算了,我之后在寨子里找个靠谱的,日常给你们采买些东西送上来……”
烧火大妈不明所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先忙着,我就先出去了。”
宋浮尘说完朝烧火大妈示意了一下,就从厨房里退了出来,刚走几步就迎面就撞上了两个小屁孩,他们怀里抱着已经被洗到雪白喷香的包子,包子身上湿漉漉的蜷缩在小葫芦怀里,一脸无念无想的表情,在看到宋浮尘之后,眼中又流出哀怨的神色,朝着他汪汪叫了几声。
小葫芦笑嘻嘻地抚摸着包子的小脑袋,向宋浮尘展示道:“师傅,你看,我们给它洗白白啦!”
宋浮尘嗯了一声,点点头,拿手指头戳了戳包子的小脑袋,脸上带着笑意训斥道:“叫什么叫,你看看现在干干净净,不挺好的吗?”
说完,又看向小葫芦,问道:“你们带着狗来厨房干什么?”
“它身上都是湿的,怕它过会儿感冒了,想去厨房想给它烤干……”
一听到“烤干”两个字,包子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宋浮尘看了觉得有趣,嘴角翘了翘,朝着他们摆摆手,故意说道:“快去吧,快步吧,现在的火正好烤,过会儿火就不大了……”
小葫芦兴高采烈地就往厨房里走,包子梗着脖子,眼中泪光闪烁地看着宋浮尘,那眼神仿佛在对他说:“救救我,呜呜呜……”
直到小葫芦在炉灶后头蹲下身去,包子的身影消失,紧接着就是一声哀嚎,再之后一切就归于平静了,宋浮尘笑了笑,心想着小东西还挺逗的,留下来倒是能给小葫芦解解闷,他想着转身往外走。
厨房是个独立的屋子,建在最外头,四周散布着小片的菜园子,门正对着一条小道,上面铺了一些碎石头,走上十几米就是宿舍的后墙,宋浮尘绕到前面,从窗口往屋里望了望,发现大家已经累得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床上,他又看了一眼,发现不对,人数不对!大头和刘富贵不在屋子里!
宋浮尘正纳闷呢,就见到刘富贵一脸焦急地从外面走过来,还没等他开口问,刘富贵就说道:“道长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人?你们道观的厕所在哪里啊,我到处找了都没找到,我真的要憋不住了……我要不是个文明人,我告诉你,我肯定就随地大小便了……”
说完,身体焦虑地乱晃起来,脸上如戴上了痛苦面具。
宋浮尘听罢,赶忙就把刘富贵往角落里的厕所引,那厕所离住的地方有百十来米,刘富贵一边走一边崩溃埋怨道:“你们道观厕所怎么建得这么远?你们平时上厕所没有觉得不方便吗?”
宋浮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大头呢?我看他不在宿舍里……”
刘富贵一听,更加崩溃了:“现在大头重要吗?重要的不是我能不能平安顺利地到达厕所吗?”
说完,他就看见前方出现疑似厕所的建筑物,还没等宋浮尘指引,提着裤子就疯跑过去了,速度之快,令宋浮尘暗暗咂舌。
“好家伙,这爆发力看起来可以啊……”
感叹完,他刚准备走,就见刘富贵又从厕所里探出头来,说了一句:“大头在山门外头看风景……”
说是看风景,其实更多的是好奇,如何能在这样的山顶上造出一座道观来,虽然道观很小,但在这样的环境下,看起来也是一个大工程。
大头站在山门口,四处眺望,看着看着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疑问,这一片的风光秀美,山势奇异,要说姿态独特秀美,脚下的这座绝对算不上,要说高度上的优势,脚下的这座也排不上名号,所以宋道长为什么要把道观修在这里?
正想着,宋浮尘悄声走过来,直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大头一个回头吓了一跳。
“卧槽,道长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啊,吓了我一跳……”
“怎么样,我道观周围的景色不错吧!”
“确实不错……不过,道长你当初怎么就想着把道观建在这座山上呢?”
此话一出,宋浮尘沉默了,他稍稍偏了偏头,定定地向着一处看去,就那么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站在这座山上,刚好能关注到一个人的动向……”
大头不明所以地顺着宋浮尘的视线看去,心里一阵嘀咕:“这荒郊野外的,能看到什么人的动向啊,莫不是见鬼了吧……”
突然,视野内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光景,他双眼圆睁、后背僵直,颤抖着声音问一旁的宋浮尘:“宋道长,你看到了吗?那里……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天上像是出现了一个孔洞,有光从里面射出来,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光往外延伸了一段就幻化成无数似有若无的线条,向着更远处无限蔓延而去,一直到达了视线的边界。
线条像是在用力拖拽着什么,就在这时,大头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离奇的想法——不会是在拖拽还没有升起来的太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