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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点四十分。雨点从一开始的稀疏,变得渐渐密集起来。在这样闷热的夜晚,冰凉的雨滴打在额头和背脊上,本应是相当爽快的,可是站在黑夜里的我,却觉得这冷冷的雨并不是打在我身上,而是一点点敲进我的心里。“你有硬币吗?”我问寇云。她摸出枚一元硬币,默默递给我。我走向不远处的投币电话亭,寇云突然问我:“哥,要是他不来怎么办?”我没有回答,径自把硬币塞进投币孔。究竟是什么阻挡住了他?拨过去,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断了。是被摁掉的。我心里就像被重锤狠狠击打了一下,梁应物竟然不接电话!我怔怔地从电话亭里走出来,突地两道强光打过来,晃得我眯起了眼。我一惊,然后才看清,那是一辆急停下来的出租车。一个人推开车门走出来,正是那个让我心情坐了回过山车的混帐梁应物。“干嘛不接电话?”我劈头问他。“这个时间,区号是广州,只有你打的。我已经到了,何必多此一举。”他撑起一把长柄伞,慢悠悠地回答。居然这个时候还要摆绅士派头“怎么这时候才到?”我恨恨地问。“飞机误点,这很正常。”梁应物很轻松地答道。我斗鸡一样看了他很久,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梁应物也笑了,扔了个小包给我。我接过拉开拉链一看,里面是一叠钱。旁边还有一个手机,没记错的话是他从前淘汰下来的。我什么都没和他说,但他已经料想到我此时的处境。看厚度,至少也有一万元。“这么多?”“好也,可以再去吃麦当劳了。哥,你这朋友真好。”寇云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看见这叠钱眉开眼笑。“要还的。”梁应物快速补充了一句。真是个以煞风景为乐趣的家伙。“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梁应物看看寇云,问。“这事一两句话还说不清楚,还是先把住的地方落实好再说。”我和寇云这时已经被雨淋得湿透,总不能在大街上和梁应物聊几小时。在便利店买了些换洗的内衣,我们找了家小招待所开了两间房住下,条件不太好,走道狭窄灯光昏暗,一开房门是股怪味,有地毯的消毒水味,有不知哪里发出的霉味,还有下水道的臭味。不是舍不得钱住好点的宾馆,而是稍正规些的地方都要求提供身份证,我和寇云现在都没这玩意儿。再说警方如果下了通缉令,小旅馆也没有这么快收到。女人对脏的承受力永远要低于男人,所以寇云一进自己屋就洗澡去了,我则在隔壁把怎么碰上她的事告诉了梁应物。“哦,那她就这么赖上你啦?”梁应物问。我还没回答,隔壁就传来她的大叫:“赖上啦就赖上啦。”我吓了一跳,这里的隔音真是太差了,看来得压低声音说话才行,不知另一边有没有住人。“这丫头人挺不错,就是有时候比较疯。”我苦笑着说。“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有闲心扶老携幼。”梁应物不以为然地说。我笑得更加无奈,寇云就像块牛皮糖,粘上来就扔不掉了,我还能怎么样,赶她走,还是自己逃走?好像哪一样都挺难做到。“这事怎么处理你自己斟酌,你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上次电话里你说得太简单,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些,最好你再详细说一遍。”梁应物不再和我讨论寇云,把话题转到我身上背的这宗血案上。我低声把这件事的经过,以及所有能回忆起来的细节完完整整地给梁应物说了一遍。在我讲述的时候,梁应物一言不发,神情冷峻。说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寇云裹着浴巾站在门外,让我小吃了一惊。“怎么不穿衣服?”“脏死了,洗了解晾在浴室里,明天就会干的。”寇云毫不在意地趴倒在一张床上当听众,两只白生生的小腿翘在天上。我只好不去管她,对梁应物全部说完后,直勾勾地看着他,接下来该他告诉我,从别的渠道他都了解了些什么。“这件事不简单,有很深的背景,恐怕我帮不了你太多。”良久,梁应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无声地点了点头,对事情的复杂性我在看守所里苦苦等待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我通过好几个关系,想把你先保出来,可是这个案子被压住了,公案部成立了专案组,动不了。”“专案组?”我瞪大眼睛问。(2)“是的,虽然你这个嫌犯被当场抓住,但很快还是成立了专案组。我打听不到其中的内情。”“抓到我却还成立专案组,这么重视却没有立刻来广州把我押解到北京?”我皱起眉头,这其中的确很蹊跷啊。“是的,如果是一般的凶杀案,我肯定可以想办法介入调查,但是这个杨宏民凶杀案的调查组是全封闭的,不透半点风声。我通过机构里航天方面的专家了解到,这个案子可能和杨宏民的专业和职务有关,有非常高的保密等级。可是我们机构的那些专家,因为研究方向的关系,和国家航天系统里的那些专家一向不对路,所以也了解不到进一步的情况。”“那么郭栋呢,他怎么说?”“我最先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拍胸脯说一定要帮忙。可是我第二天开始就找不到他,手机始终关机。他的同事说他出任务去了。”梁应物微微摇了摇头,显然对郭栋相当失望。我也叹了口气,想起来和郭栋也不算相交很深,不能指望人家出死力相帮。“你这一越狱,这事情就没办法走正常渠道解决了。”梁应物说。我不由得转头看了眼支着脑袋听故事的寇云,不是她拉着我,我还不一定这么痛快就跟着跑了出来
', ' ')('。“老实呆在里面你就能走正常渠道解决了?刚才听你这么说好像也不地嘛。”寇云嘟着嘴说。梁应物听她这么说倒不生气,反而点头说:“那倒也是,比起被关在里面动弹不得,起码你现在主动些。如果能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越了次狱也能洗干净。再说看守所和真正的监狱还有所区别呢。你现在有打算了吗?”“很简单,只有抓到真正的凶手才能让我真正恢复自由。而要抓到真正的凶手,首先就要搞清楚杨宏民是为什么被杀的。综合你所说的,这一定不是普通的仇杀,我想去北京,杨宏民在那里工作生活,我相信他最后所说的那只‘老鹰’会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他住的地方看看。那或许就是他卧室里的一幅画,或者橱柜里的一个雕塑,或者电脑里一个名叫老鹰的文件。”梁应物笑了:“我就猜到你不会什么都不做,你从前破解过许多不可思议的谜团,这件事也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尽管知道这是他在安慰我,我还是冲他笑笑点头。我当然要想办法自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保持联络,有什么需要就提出来。我这里也会继续努力,那个专案组不可能真的铁板一块,我有信心最终还是能知道那里面是怎么回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还有,你打算怎么去北京?”我张开嘴,却没说出话来。我还真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飞机是肯定不行啦,直接在广州买火车票去北京也有些危险,就是不知道警方对你会用多大的力气追查。我建议你买辆自行车,骑出广州。”“骑车去北京?”我眼睛一亮,这倒是个相对安全点的办法。“如果你真能骑过去,倒是最查不到踪迹的办法了。你看情况吧,撑不住了也起码得骑到哪个小站再换火车。”“骑自行车?好啊!”小丫头兴奋地从床上蹦起来,啊呀一声又趴回去,因为浴巾松了。真不知道骑自行车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第二天,我就知道了这个原因。梁应物清晨就飞回了上海,我和寇云在附近找了个车行,花三百五十块买了两辆自行车。寇云在车行里左看看右看看,两眼冒光,可是等车子买好了,出门我跨上车骑了几步,却发现她没跟上来。我绕了个圈骑回去,看看扶着车把的寇云,问:“怎么啦?”“你得教我呀。”她说。“你不会骑?”我眼睛顿时就瞪圆了。寇云小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不会怎么不早说?”“不会可以学嘛,早说万一你反悔不买了怎么办?我家里没有自行车,有自行车的那几个小混蛋都不肯给我骑,让我眼红很久了。”她摸着自行车花里胡哨的横杠,就像在摸一件心爱的玩具。我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小姐,俺们这是要去逃亡滴”“所以才要赶紧学会嘛。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技多不压身。”我看了看自己骑着的自行车,琢磨着要不要一溜烟逃走,再也不管这个魔王样小丫头。“哥,你要扶住哦,一定要扶住哦。”寇云两眼盯着前方,手臂僵硬,紧张地大叫。“放心骑吧。”我说,心里默默念了句“扶住才怪”要想快速学会自行车,不摔几次怎么行。这可不是我公报私仇。“身体放松,眼睛别死盯着一个地方,注意找到平衡的感觉。”我回忆着自己初学时我哥对我的教诲,依样照葫芦地对寇云说。不得不说寇云还是相当有天份的,没多久就找到平衡点,兴奋下回头准备向我表功,却骇然发现我居然像她想的那样扶住车的后座。“啊”她尖叫一声,车身左一扭,右一扭,哗啦啦倒在地上。我抢上前拉了她一把,所以她并不是摔得很重。她趴在车上,抬起头来看我,鼻子一皱嘴一咧。“别哭。”我喝止她。“你骗我,说好要扶住的。”她倒是很听话地把眼泪缩回去了。我一把把她拉起来,然后扶起车交到她手里。“你已经找到平衡点了,回忆一下刚才的感觉,再试试,你很快就行了。一直扶着你学不会的,就是得摔几次才行。你得快点学会,我们没有太多时间。”(3)寇云小嘴上下左右努动了几下,挤出一声:“哦。”她也怕惹恼了我真丢下她不管,果然不笨,挺识相的。又过了半小时,我看她已经稍微有点样子,就正式起程,照着早已选定的路线,往广州城外骑去。寇云实在是好玩,刚刚学会,就蹬的飞快,脸涨得通通红,显然正热血沸腾中。“慢点,慢点,会摔的。”我跟在后面喊。没喊几声就真的出了事,她为了避让一个穿马路的大妈,车子歪歪扭扭往路边冲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撞在一个摆了好几个铃羊角的地摊上,一个长长的羊角被她的前轮踩过又被她一脚蹬住,脚再抬起来的时候,角已经折了。作少数民族同胞打扮的摊主急了眼,一把拉住她。“赔,你得赔我的角。”“赔你啥角呀,快放开我,没看见城管正追我哪!”我刚想上去帮她解围,听见她这句话立刻停住,左顾右盼,作不认识她状。“什么什么城管,在哪?”同胞吓了一跳,立刻往她的来路张望起来。“看什么哪,等被你看见了我哪还跑得了啊。”寇云用力一挣,从同胞的手里脱出来,扶起车一溜烟就跑了。我跟在寇云后面飞快地拐过街角,回头看了一眼,那同胞已经拎着地摊垫布的四角打成一个大包裹,慌慌张张地准备撤了。寇云的车技奇迹般地跃升了一大截,蹬得又快又稳,拐了好几个弯,确认不可能被追上才停下来。她拍拍胸脯:“
', ' ')('好险好险,城管保佑。”“我发现了,你是个小骗子。”我觉得自己要以全新的眼光去看她,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居然能吹出这样高水准的一个牛来,真是一流的判断和反应。或许昨天我玩骰子游戏吹牛完败给她,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嘿嘿,急中生智,急中生智。”寇云谦虚地说。这时定下神来环顾四周,不由得吓了一跳。我们竟然停在了警局的门口。只是这时候却不能“啊呀”一声跳起来就跑,和寇云打了个眼色,慢悠悠地推着车,作闲逛状从警局门前走过。其实这时候跳上车逃跑,多半也没有哪个警察会追上来,所以我们这样的举动,也是一种做贼心虚。这样慢慢地走过大门口,却看见旁边一溜的宣传板,上面贴满了通缉令。心里犹豫了一下,便对寇云说:“你到前面等我,我看一下。”“一起看。”她说了这一句,就推着车走到通缉令前。越靠近警局的地方,通缉令纸张的新旧程度越新,我很快就发现了兔唇的通缉令,省公安厅发布的,日期是今天,看来是早上刚贴上去的。接着我又看见了国字脸和鹰钩鼻的通缉令,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人贩子。“没我们也!”寇云已经先我看完,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怎么会没有我?我来回数了一遍,昨天逃出看守所的二十三个人里,有九个人被通缉了,其中只有一个是杀人嫌犯,其它所有八个人的罪名,都比我的轻。他们都被通缉了,我怎么没有?我走到国字脸通缉令的旁边,盯着那里的宣传板。国字脸通缉令的右边是另一个我不认识人的通缉令,可是这两张通缉令并不和其它所有通缉令一样,是紧贴在一起的,而是隔了一个挺大的空位。照这空档的大小看,正好够再贴上一张通缉令。我仔细观察,发现这里原本的确贴过一张通缉令,但被撕掉了。由于贴的时候胶水粘力足,撕去的时候,有些地方还留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底纸残痕。其中有一小块地方,粘着的纸比较厚,还能隐约看出通缉令原本的字迹,不过能看清楚的只有一个字“杨”在“杨”字后面的字只能看出一个边旁,是“木”对照旁边的通缉令格式“杨”字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在叙述通缉嫌犯所犯案子的内容里面。想想自己,如果有通缉令那内容里肯定会有杨宏民的杨字,看来这张被撕去的通缉令十有八九就是通缉自己的,有“木”字旁的应该是个“某”字。不敢多留,招呼寇云上路,一下下地蹬着自行车的踏板,我心里却琢磨着这张被撕去的通缉令。谁把通缉令撕了这点很好推测,通缉令从贴出来到现在没几小时,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警局门口撕毁通缉令?当然只有警察自己。这张由省公安厅发出的通缉令是被紧急召回的。“通”寇云用力一提车把,前轮腾空跳过一个小坑。竟然才学会骑车就玩这样的花样,我还来不及骂她,初学者的后轮就在小坑边别了一下“啊呀”一声,重心顿时不稳。
我正期待看到她跌得四脚朝天,没想到她急扭龙头、刹车、单脚撑地,居然险险的停住了。我以为她会满脸羞愧低着头等挨训,可她却抬起头,一脸掩不住的笑。“哥,没有通缉我们呀,那我们是不是就没事了?”她刚才在警察局门口不敢放肆,现在骑出了这么远,满心的欢喜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这其中固然有对她自己不在其中的释然,恐怕更多的还是为了我吧。我有些感动,不过对她的话,却只能抱以默然的摇头,重新往前方骑去。寇云连忙也骑起来,几下赶上我。“怎么了哥?没通缉令你还不高兴?”我迎着风叹了口气:“如果有通缉令那才是正常的,我刚才看过了,被撕掉的那张应该就是通缉我的。现在的情形,反而是很不正常的,是祸不是福啊。”其实昨天梁应物所说的话,已经说明了问题,现在和警方通缉相对照,更说明了这宗发生在公海上的凶杀案,有着非同一般的内情,让警方不能以一般的凶杀案来对待了。(4)通缉令是省公安厅发出的,那么解除对我通缉的命令是哪里发出的?怎么想都觉得那个专案组不可能放任我自流,撤消通缉令是为了不让地方警力或普通警力介入,换而言之,对我的追捕是秘密进行的。一旦我被再次抓住,肯定就难以和外界接触了。想到这里,我不由悚然而惊。这一刻我有些怀疑,我去北京,算不算自投罗网?我略略和寇云说了,她知道我的前因后果,所以也有些沉默。不过很快她就打起精神来,鼓励我说她一定会帮上我,让我得以昭雪。我不由莞尔,她不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路上又经过一个派出所,再次停下看通缉栏,确认自己真的没有上通缉榜。这至少代表,一般的住宿交通,都不会有问题。两个人照着买来的地图在太阳下骑了近十小时,从城市到乡镇到农田,延着京广线向北去。寇云说说笑笑,还时常出些小差子,其间终于又摔了一跤,擦破了手肘。她是有意开解我,我的心情因此变得轻松许多。管它前面有什么在等着,都要闯他一闯,要是被人这么轻松就诬陷成功,那我也真是太逊了吧。等到夜色完全驱走日光,我们骑到了距广州一百多公里的沙口,这是京广线上的一个小站。寇云对自行车的新鲜劲头早已经过去,从玩耍变成纯体力活,近几个小时都无精打采的,所以我决定在这里搭火车去北京。我们不在通缉之列,这又是个小站,想来应该没有危险。骑车去北京的话,别说寇云绝
', ' ')('对吃不消,一路经过些穷乡僻壤,还可能有不必要的危险。用自行车当交通工具的确比较难追查,但我这么个没学过反追踪的半吊子,相信用尽全副手段,也没办法在真正行家的眼前循形。所以还是坐火车早几天到北京,用有限的风险换有限的时间,按自己的思路进行调查,争取在被警方逮到之前将自己洗刷清白。在小站的售票处买了票,离火车到站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在小站附近找了个旅馆,付五十块钱开了个钟点房,洗去了一身的臭汗。把自行车在站前的小广场上一扔,我敢打赌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有新主人把它们领走。火车打着震天的响鼻慢悠悠地开过来,晚了十分钟。停靠小站的都不会是特快列车,这班车是普快,到北京得明天傍晚时分。上车的人三三两两并不多,都扛着不少行李,只有我们两个最轻松。我背了个新买的帆布包,主要是为装钱的小包打个掩护,还装了些饮料零食。除此之外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硬卧的条件并不好,不过这只是相对的,看守所里出来的人,哪还在乎这个。时间已晚,硬卧车厢只在走道上亮着小灯,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床位,旁边的几人都已经睡下。这里也不方便聊天,寇云下铺我中铺,睡去也。临睡前我给梁应物发了个短信:明日五点到京。手里捂着包,我在动荡的黑夜里慢慢沉寂。醒了很多次,我好像在梦里知道了杨宏民是怎么死的,但醒过来就忘了,回忆的时候又睡过去,就这样反反复复,车窗外的夜色渐渐的淡下去了。觉得时间已经不早的时候,看了次表,居然还不到七点。挣扎着再次入梦,然后到了七点三十。旁边有人起床洗漱,车厢里走动和说话声开始响起来,又拖了会儿,终于睁开眼睛。地和她住同一间房,都没有什么不自然,好像是从小看到大的亲妹妹一样。按着佛家的说法,这是缘分。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能够顺利解决自己的事,那么就给她在上海找份工作,安定下来,不必再四处流浪,至于她哥哥,可以托公安系统的朋友帮着留心寻找。如果我自己的事解决不了,那也绝不能把她拖进这潭泥沼里来。所以今天晚上夜探杨宅,可不能带着她。问了几个人,找到家小五金店,买了一段铁丝,一把钳子和一个小钢勾。然后打车到杨宅附近,在家网吧上了会儿网,打了会儿赛车游戏。时间很快过去,在杨宅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前走过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保安什么都没有问。(6)杨宅在一幢多层的二楼,楼道里用的是声音感应灯,我用力蹬了一脚,在灯光下找到二零一室。我看着这扇门,杨宏民就曾经住在这里。灯光熄了。我在黑暗里轻轻呼息。从口袋里摸出买的工具,我要对付的是两道门,一道是防盗门,一道是普通门。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开锁,其实有很多种方式。最暴力的是硬撬,这会发出声响,显然我不可能这么干。还有一种就是万能钥匙。万能钥匙其实是外行的统称,其实种类繁多。比较著名的一种,是最早出现在欧洲的一套由钢丝、铁钩和齿模制成的组合拨动工具,又叫作“百合匙”意思是“一百种开锁工具组合而成的钥匙”这样一套万能钥匙价值不菲,已经渐渐成为某些专家收藏家的藏品,特别是由欧洲一些著名锁匠所制的百合匙,每套的价格可高达数十万美元。另有一种中国当下的盗贼比较常用的万能钥匙,看起来和普通的钥匙差不多,分为一字锁、十字锁几个类型,这样的钥匙不像普通钥匙有很分明的棱角,而是钥齿上的起伏平滑不明显,插进锁孔里,用特定的方法使力,就能轻松开锁。当然还有先进的高压膨胀气囊、高频振动毛刷和电动电磁开锁器,更有超导软射线探测仪、超声波高频探测仪和激光扫描仪,它们利用各种光波、射线扫描和探测锁具内部结构,将其轻易打开。这些器具,都不是现在的我所能搞到的。不过,每个五金店里都能买到的铁丝和钢勾,在一个经受过专业指导的人手里,已经足以打开这世界上大多数的锁了。而我恰好就有一次兴趣大发,在卫后那里接受过五天的专业训练。用他的话来说,高科技依赖多了会变笨,我学的这几手小技,如果去做贼,已经可以糊口了。用钳子剪了一小段铁丝,再弯成一个特定的弧度,塞进锁孔里,然后另一支手上拿着的钢勾,也慢慢伸了进去。感觉着里面的结构,回忆起那些天的练习和卫后的话,摸索了五六分钟,终于找到那个点,铁丝和钢勾一起抵住,然后慢慢转动。锁打开了。有了经验,我打开里面那个普通门锁,只花了三十秒。一切如此的轻易,我把门推开了。里面和外面一样,黑暗,静寂无声。老鹰我真的能在这里得到线索吗?我深吸了口气,踏前一步,进入屋里,轻轻把房门关上。我伸手在旁边的墙上摸索,灯的开关应该就在这附近。灯亮了。灯亮了,但我还没有摸到开关。这灯不是我开的!一时间光明大作,强烈的光暗对比让我眯起了眼睛。“那多!”一个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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