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轻染上窗棂,房里烛火闪啊闪,映照得桌边季老太爷的面部,一半在光线内一半在阴影处,他正摇摆着头,听着坐下首的季宝花轻声吟咏着经文。前来听信的小厮,在季老太爷的屋门外打转两三次,终是往院子里退了退,他静静的候在角落里。
院子里,季老太爷用了多时的棚子,今天拆除之后,只余下现有地面轻微的一些痕迹。如果今晚下一场小雪,那时这种痕迹也会消失不见。季宝花念经书的声音清亮,缓缓如流水般淌过人心表面处。
季宝花念过一节经书之后,她抬眼瞧着季老太爷,见到他微微张开眼睛冲着她摆手。季宝花面上露出笑意,她把经书放到书桌上去后,便候在季老太爷的身后说:“父亲,我给你按一按肩膀吧。”
季老太爷轻轻摆一摆手,说:“你坐下吧,我和你说说话。”季宝花赶紧转到季老太爷面前来,她满眼孺慕神情瞧着季老太爷说:“父亲,你请说。”季老太爷伸手轻摸一摸她的头后,他轻轻叹一声说:“过了年,你十岁了。
你上次说你大嫂问你,年后要不要搬出后院独居一院,你回答的极好。父亲年纪大了,的确是需要有一个贴心女儿在近处照顾起居。再说,你要距离我远一些,只怕我也照顾不到你。”季宝花很是动容的瞧着季老太爷说:“父亲,我舍不得离你太远。”
季老太爷仔细的瞧了瞧季宝花,瞧出女儿小脸上满满的关心情意,他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他跟季宝花说:“当年是我做错了,哪怕我明知你姨娘心里没有我们父女两个,我也应该为你着想,不能轻易把她放走。你瞧一瞧,这些年,她就不曾给你一丝的消息。”
季宝花低垂下眉眼,父亲和姨娘的事情,她说不明白到底是谁错的更多,她只知姨娘走前,有一夜突然跟她说:“宝花,你记得长大后不能为妾啊。你要是嫁人啊,你一定要想法子嫁门户高的男人啊。可别如你姨娘一样,最后你父亲都保不住我。”
季老太爷只瞧见季宝花委屈可怜的神情,瞧不出季宝花低垂眉眼里空荡荡的神色。外面小厮轻扣房门,季宝花走上前去打开房门,小厮很是恭敬的给她行礼之后,再上前给季老太爷行礼后,说:“太爷,我已经去了一园二园通知太爷院子里的棚子拆了,让明日请安直接入房。”
季老太爷眉头都不抬一下,说:“好,退下吧。”小厮走后,季老太爷站起来走到书桌旁,把经书拿到手里,他对季宝花说:“宝花,我想为你早早定下一门亲事。”在季宝花还不及有任何的表示反应时,他紧接着说:“宝花,你退下吧,我要做功课了。”
季宝花静静的退出房去,她的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亮。她实在好奇季老太爷会为她定下一门什么样的亲事,他为何会这么突然的跟她提及这个话题来。她的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可是瞧着季老太爷那已经合上的房门,听着那里面传来的缓慢念经书的人,她不敢再次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