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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有仪在结束众妃嫔的例安以后,去了和清宫,一进宫殿她便感受到了李长垣对妹妹李铃兰的溺爱。
和清宫虽一直闲置,但也有宫人定期打扫,便给内务府的说,只把旧的东西撤了,检查一下年久失修的问题即可。
但让她没想到,李长垣为了博美人欢心,居然把里里外外的都换了一遍。
和清宫里的枯死的树都被人拔了去,换上了几株开的正艳的腊梅。它正巧对着一扇窗户,人坐在暖榻上,一推窗就瞧见白雪压红梅,娇艳夺目极了。
真想不到,一向只对政绩感兴趣的李长垣,也会为了一个女人生出这样精巧的心思。
夏有仪没忍住发出嫉妒的嗤哼,内务府见她面色带有不悦,赶忙笑着说:“娘娘,皇上说了,等后面要给风栖宫春种桃槐樱,夏天的廊上种紫藤,月季珍珠梅衬景,秋天了得桂香沁满园,银杏作陪,要让凤栖宫花开四季,长绿不衰,还有啊,到时候要扎个秋千在……”
内务府说的一脸殷勤,夏有仪越听越吐血,直接抬手打断道:“好了,种什么都是以后的事儿,现在就说和清宫。”
这是给她种的吗,这是给他的妹妹李铃兰种的,和清宫只是李铃兰暂住的地方,凤栖宫才是她最后的家。
看来,得催催临王李冕了。
走近屋内,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好像和原来的差不多。但当她仔细看的时候发现,李长垣真的是一个细腻与奢侈的男人。
所有的地毯都换成了盘金丝毯,那是皇帝专享的,以金线,丝线,东胡的棉制成。这盘金毯制作复杂,李长垣自己殿里放的那几块,恐怕平日里都绕着走的吧,今日拿过来给李铃兰踩着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有心的是主毯图案以祥云,凤凰为主,点缀着紫色的铃兰花,因为编织工艺不同地毯极有立体感,铺在地上雍容华贵,富丽堂皇。
摆放瓷器都是珍如拱壁的儒瓷,颜色清雅脱俗,以纯色居多,让人瞧着颇有雅致。
屋子里有淡淡梅香,她寻着味儿找去,原来是一乳白色柳叶瓶里插着含着雪珠的腊梅,褐枝红花白柳瓶,好情致。
屋内的香炉她挺感兴趣的,一问之下居然是纯金做的,里面的香是太医院特质,白日里熏着有静神舒心助的效果,这香要染了人身上,如体香般经久不散。
睡觉的床轻纱对开斜挂,绑绳上坠着一对镂空鎏金香球,夏有防蚊冬有助眠,是夜里没有点香薰时用的。
冬日雪寒,汤婆子就放在随手可以摸到的地方,衣柜里是纯毛的披风,艳丽的衣裳多的柜门都要合不住了。
吃饭的桌子倒是很小,只够两人三菜一汤的桌面,有点像普通家吃饭的桌子。
但,普通人家绝对用不起黄梨花木。
屋子里的温度也比其他宫的高,她进来以后只觉得暖如三月,待时间久了已经忘记了现在是大雪纷飞的月份。
梳妆台的铜镜亮的刺眼,一打开梳妆盒,里面放着几屉的金簪玉镯,珠翠玉佩,玛瑙水晶,妆的胭脂水粉就单有一个柜子。
用于遮挡的围屏由十二扇组成,木材是百年实木,屏面真丝为主,上绘的百鸟朝凤图。
那凤的身上,坐着个小人,头上有一朵看不清的花儿,很小,白色的。
侧有一高桌,应该是给李铃兰和他看书习字用的,上面文房四宝应有尽有,书柜上摆的书籍很杂,涉及李长垣喜欢的文武政史,不过最多的还是如何打好马球这样的教导书。
反正就是一本关于女子贞德的书都没有。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夏有仪看到了一样东西,是个孩童的小椅子。
她上前摸了一把,不像是新的,感觉是很早就做出来的,有点粗制滥造,她拿起来看了一下,在椅面下边,有用小刀刻的字。
母李乐
父李长垣刻
前面的母李乐三个字是夏有仪眯着眼猜的,因为被李长垣用刀子划掉了,上面还有一块血迹。当时刻的时候内心应该很复杂吧,那三个字伤痕累累,刀痕像是承载了几千年的历史一样厚重。
看完一切的夏有仪,闭眼沉默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对内务府说:“挺不错的,废了不少心思吧。”
内务府听了夸奖,可不敢邀功,说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准备好了,那就让长公主进来住吧,这么好的宫,能住几日是几日,别到时候,想住都没得住了。”
说罢她离开了和清宫,留下一群听懵了的太监宫娥。
朝堂之上,李长垣威严的端坐在龙椅上,下面的朝臣正在进行辩论。
今日的辩论与往日不同,不再是谁参了谁,谁又纳妾了品行不端,谁又站的比谁高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有人放下偏见与隔阂互相唇枪舌战,只有一个目的——为了大晋的命运。
李长垣在今日朝会上,问了一个问题。
“众位爱卿,绥城边境近日频繁遭东胡人侵犯,作何解决?”
', '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不语,有人面色沉重深思,有人垂头偷抬双眼,想要从李长垣的面目上捕捉住他的心思。
东湖人一直是大晋的心头病,上一次问这个问题的还是先帝,问完就亲征东胡,惨败而归。
他们不知道李长垣是不是也要重燃先帝当年的想法,但很多人都是不愿意支持再次讨伐东胡。先不说讨伐东胡的困难度,他们马背为家,四处游荡,马儿强壮,日奔千里不在话下,主动出击追击目标范围太广,甚至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们,等自己行军累的时候,他们就像是散落在各处的狼群,对着月亮嗷呜一声,不出半日就能嗅到你死亡的味道,汇聚而来撕咬分食你的躯体。
但今非昔比,若是真要一战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会很坎坷曲折,这不是速成的事儿,可能李长垣这辈子都在做这件事。
打仗除了比将士的胆量计谋外,武器后勤也是重中之重,不可忽视的。
马匹的问题,经过先帝的韬光养晦,李长垣的边境抢夺,再不像前面的七八位先帝一样,出连个同色的马匹都凑不出来,经过杂交出来的马品相好,强壮耐力好,数量多到可以下令宰杀的程度,这对行军打仗是好事儿。
可粮草问题呢?如何保障运输补给?这补给是从国库中拨,还是民间捐赠?大晋现下对东胡人民怨沸腾,捐赠不成问题,可打赢还好,万一,万一输了呢?又如何对满怀期待的大晋子民交代?
李长垣见无人说话,他抬了抬眸子,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坐法。
这是他给朝臣最后的警告。
该有人出来说话了。
在文官里,有一个年轻的身影踏出来了,他弯腰声音响亮:“皇上,臣户部尚书孙严敬有言!”
李长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瞬间又消失,不仔细去看会觉得只不过是他嘴部肌肉抽动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
孙严敬是李长垣新扶持上来的,年龄不大,三十出头,人瘦而标志。他是李长垣打马球时候识中的,一副文人皮相,上了马雄风阵阵,球杆似长刀,身似猛蟒,杀的李长垣热血沸腾,直呼过瘾。
典型的文相武骨,是李长垣喜欢的臣子。
“大晋国富民强,统一四海,皇威浩荡吞山河,天子威震九州。想当初,皇上还是皇子时,将他们震慑的夜不寐,器不离身。皇上登基,对他们怜爱竟然被纳喇单于当成了畏惧频繁挑衅,蛮人是不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是何意,故而臣主战!”
李长垣听完点点头不说话,孙严敬后退进自己的位置。
见有人开了主战的口子,李长垣又点头,接着几个也站出来迎合主战。
眼看这要从商讨变成一边倒,宋如仲气愤的站出来了。
“老臣,宋如仲有言!”站在前排文官里的宋如仲跨步而出:“臣主和!正如孙尚书所言,现下大晋国富明强,安居乐业,民以食为天,若是开战,必定要抽调大量青壮年男子,到时家无男丁耕田荒废,必定会造成经济危机,主战乃是劳民伤财之举,臣不同意!”
李长垣依旧点点头不说话。
那些看李长垣脸色行事的人又开始低头嘟囔宋如仲说的对。
李长垣不怒不悲,朝堂之上需要浑浊,需要见不得光的阴暗,甚至他会故意去养着他们,只为在某一天用他们的污血献祭给他的皇位。
“皇上,臣主战。”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李冕站出来了,他不顾宋如仲的看猪队友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着李长垣行礼道:“臣认为,孙尚书说的很对,东湖人那时候多么怕皇上您,现如今居然敢挑衅我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臣还听说,被父皇送给冒代老单于的淳兴公主,现在已经成了纳喇的姬妾,堂堂大晋公主一女侍两夫,简直就是对我们大晋的侮辱,皇上,为了淳兴公主也应当出兵。”
宋如仲听了李冕的话,气的两眼抓瞎,血液倒流,恨不得抽过御林军的刀去砍死李冕这个猪队友。
他不知道战争会死人吗?不知道这是一场可能会毁了大晋现下稳定的生活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李冕说完,抬头直视高处的李长垣,两人四目对视,忽的李冕笑了一下,是胜利者的笑容。
他就是要开战,这样他才能配合纳喇里应外合坐生李长垣的位置,事成之后他只用把绥城分给纳喇就行了。
但这件事他没有敢跟宋如仲一帮人说,这帮人根本不懂他的野心,他不光要李长垣身败名裂,他还要狠狠把他踩到脚下,像踩死一个臭虫一样简单。
真以为自己蠢?他失了镇北侯闵鸿云,手里没有任何实权兵权,怎么夺天下。
天下,是靠血池尸山换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本就是人间的活阎王。
宋如仲一帮人,过得太安逸,想的太美好,或者说他们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要帮助他,他们只想找到真相,去修改史书的错误。
不,也许最开始,宋如仲是真的想要
', ' ')('帮自己夺皇位,但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放弃了,李长垣的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做出的政绩斐然。
一个皇上登基六年,想要夺位的皇子还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闲散王爷,甚至慢慢的连这个王爷的位置都要坐不下去了,他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没有,他没有了。他知道,李长垣知道,宋如仲那帮老家伙知道。
现在宋如仲只想告诉世人,李长垣的皇位是不干净的,他的手中有罪孽的鲜血,你们去口诛笔伐他。只能通过不断的找出李长垣的德不配位的角度来攻击他。
想要翻身,现在能够帮自己的只有纳喇。
这是李长垣和自己对弈,也是跟纳喇的对弈。赢了,天下在手,输了五马分尸,人头落地。
“临王此言差矣,东胡与大晋民风不同,这是正常的现象。其次,东胡与我们发生摩擦已有百年,所有的帝王都不过来了吗?不管是送公主和亲,还是边境死伤,这都是以小换大。用几个人的生命,去换千千万的生命,这难道不划算吗?”
宋如仲继续辩驳,他真的是忍不了李冕了。
见李冕和宋如仲两个人辩论,众人纷纷觉得稀奇,平日里两个人不是一伙的吗,今天怎么还起了争议。
李长垣坐在高坐面目凝重,他在思考李冕要主战的背后原因。
陆陆续续还有人在争论战与和,怎么战,怎么和,和的人还是多于主战的,所以他决定暂时放弃宣布自己决定讨伐东胡的旨意。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孙严敬忍不了了大步走到宋如仲面前呵斥道。
“宋大人这话,要是让绥城的将士们听了,心都要寒死了。”孙严敬被宋如仲荒谬的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有没有想听绥城边境的那些将士,他们活该生在那个地方吗?活该为了保护大晋子民去死?我们作为大晋的官员,是每一个大晋子民的衣食父母,我们不能只考虑边自己,他们也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如何让他们过得安稳,如果让边境的人不再害怕东胡的侵袭,不再老幼妇孺皆为兵。让他们就安安心心做一个妻,一个父,一个母,一个孩童!这才是我们要讨论的,要解决的!一味地退让,只会有更多的流血牺牲!家国何时安!告诉我,宋大人,家国何时才能安!”
孙严敬说一句往前逼一步,由于太过于激动,他指着宋如仲鼻子的手都是在颤抖,说完了,两个眼睛红红的,眸子里带着泪,身子更是控制不住的抖。
几个站在孙严敬旁边的人见状立刻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给他拍背抚胸顺气。
宋如仲被孙严敬骂的连连后退,他一辈子都没被人指着鼻子斥责过,人都快六十岁了马上要光荣退休的年龄,结果被一个小辈在朝堂上这么羞辱,把他气的原本就偏黑的脸变得黑红黑红的,像猪肝儿。
宋如仲脑子里都千万句反驳的,可到了嘴里就变成了喘着大气捂着心口的:“你!你!你个!你个混账玩意!气死老夫了!”
李长垣怕孙严敬和宋如仲两个人别一会儿哪个太激动过去了,给福海使了个眼色,福海立刻去让人把御医喊过来随时侯着。
孙严敬推开扶他的众人,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带着隐忍的哭腔大声喊道:“皇上!臣孙严敬,恳请皇上主战,臣愿意以命为令,破东胡,保我家园安康!”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禁声看向李长垣等着他的回答。
静默了十几念,李长垣疲惫的抬手扶额道:“今日朕乏了,是战是和,改日再议吧。”
说罢便起身离去,福海立刻大喊:“退朝——”
文武百官见李长垣起身离开,都站着愣了一下,先反应过来的离开了朝堂。宋如仲本就被孙严敬气的不轻,李长垣一走,他人直接晕了过去。
辛亏御医在门口侯着,见人晕了立刻冲进去查看情况,李冕见宋如仲晕了不想管他,跨步离开了殿外。
官员们陆陆续续离开去各自的办公场所办公上班,大殿里只留下了福海,御医,躺着的宋如仲,还有跪着不起的孙严敬。
“宋大人怎么样啊?”福海操心的问。
“福海公公放心,宋大人不过是急火攻心,一会儿抬到太医院休息休息就好了,醒了我再开几副药回去吃吃就行了,没什么大事儿。”御医回道。
见没啥大问题,福海对外面的太监招招手:“来,把宋大人抬到太医院看看病,年纪大了就别太激动嘛,哎,怎么还跟先帝在的时候一个样。”
几个太监抬着宋如仲跟御医离开,大殿里只剩下福海和跪着的孙严敬。
福海见他还跪着,走上前道:“孙大人,皇上知道你是从绥城来的,可在朝堂之上也不能太激愤了,你看把宋大人气的,您再多说几句,我的那些小徒弟们也不用抬他去太医院了,直接去棺材铺了。”
孙严敬不说话,他心里有气,他的父辈们世世代代在绥城,一代接一代的与东胡人厮杀,原以为京城的人会对绥城的人有敬佩感激之心,原来在他们心中绥城人不过是一道肉墙,死了就死了,死了一个还
', ' ')('有下一个,只要他们安全就可以了。
当初自己还是一个教书的,还是少年的李长垣来到绥城,他命令自己去跟那些当兵的一起去训练。
当年那个神来杀神佛来杀佛的李长垣,怎么登了皇位就忘记了他的说的话。
他明明对绥城的人承诺过,等他做了皇帝,要给绥城一片安宁,要把东胡人杀到不敢想大晋名字,他还说总有一天他要亲征讨伐东胡,吃了他们地盘,把他们永永远远的赶出家门。
想到这些,孙严敬心头涌上一股彻骨寒心的痛,痛的他呼吸急促,痛的心脏炸裂。
就在他绝望的要倒地的时候,突然听到高台之上,有一个威严雄厚的声音:“孙严敬。”
他抬头,一人负手而立于王位之上,气势磅礴。
就那么简单的站着,可孙严敬好像看到那人的背后有千军万马追随,带着滚滚尘土向他袭来。
他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福海见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提醒道:“孙大人,皇上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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