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温浮生进门洞,楼梯口按着木头窗棂,暗红色的油漆早已剥落,楼道里光线明亮。
“文革的时候,我祖母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几年,她也总喜欢过来。”温浮生回头看她一眼,算是解释。
苏七七望着这里,空气中散发着一种熟悉感,仿佛有什么从遥远的记忆中缓慢苏醒。
这里的一切,异常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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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6】默然相爱,从来就风雨无阻18
温浮生打开外面的铁门,再推开里侧的木门,“吱嘎”一声,他侧了身子,做了请的姿势。
屋内并没有久无人居的酸腐气息,苏七七进了门,不禁下意识的朝墙上看去……遥远的过去,似乎也曾有一天,她怯生生的进了这道门,屋内的书香气,混着一股子茶香与花香,清甜无比。
“七七,帮奶奶磨墨。”
“七七,写的好看不好看?”
……
她哪里会磨墨,又哪里懂得欣赏,只是像猴子似的,窜上跳下。
墙上挂着大幅的裱糊起来的字,与木石巷看到的字一样,均是没有落款,又都是清隽的瘦金体。
她的步子顿了顿,温浮生已经径自往里走,把她的手袋放在一旁的旧沙发上,推开窗子,换进新鲜的空气。又问她渴不渴,去厨房烧水。
苏七七胡乱的应着,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发现自己没法开口,脚下却仿佛无意识的走了几步。她看着窗台,这里原先有个老藤椅,坐上去,上下摇晃,像是伴着节奏似的,吱嘎吱嘎作响。阳台上有两个空花盆,这里该有两盆兰花才是……
所有的记忆一下子碎的七零八落,如何也拼凑不完整。
她似乎听到自己咯咯的笑声,清脆,烂漫,无邪,传的很远很远,仿佛这一层楼都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温浮生回过头来,便看见苏七七傻愣愣的站在窗台前,脸上的表情……似茫然,似空白,似惊讶……他走到她跟前。
他的身子完完整整的挡住她的视线,苏七七看了他一眼,终于缓过神来,视线停在他胸口的纽扣上。
“我听韩陆说,五月初三是妈妈的忌日,我跟他说好,那天跟你一起回去。”
苏七七还没从眼前的景象里抽出神来,乍一听忌日,眉端微挑,眼皮子也跟着抽了一下。她艰难的吞咽着,眼眶子有点儿酸。
“初六是奶奶的忌日……”温浮生捏了捏她的下巴,那里有一处软肉,他牵了唇角,“奶奶住过的地方,有这么让你吃惊的?”
苏七七张了张嘴巴,她觉得自己连嗓子都几乎哑掉了,说不出话,便死死的咬住牙关。她低着头,看着他的黑裤黑鞋,心跳开始紊乱……她的视线顺着他的鞋子,继续往下,是带着驼色的木地板,踩上去,吱嘎吱嘎……这个屋子里的东西,拼凑在一起,便只剩下了吱嘎吱嘎的声音……她觉得意识似乎有些模糊,有那么一瞬,仿佛什么都记不起来。可她知道,此时,她的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既疼又酸。
“七七。”他扶着她的肩膀,喊了一声。
她没有反应。
“苏七七!”他心里突了一下,这神情有些异样的熟悉,她又变成了那个失魂落魄的苏七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若行尸走肉。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苏七七抬起了头,温浮生一怔,她的脸上有两道透明的水痕,顺着下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滚落下来。
……
按说,苏七七这个状态,是不能去木石巷的,可是桂花奶奶打了电话来,又是催促,又是数落,埋怨温浮生不把人给带回家去。
温浮生在电话里有心帮她寻借口,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洗个脸,然后就走。
她径自去了卫生间,想要推开窗户,可是因为窗棂上缠绕了许多长长的藤蔓,推开半大的缝,便被堵上了。风带着阳光的明媚温暖,暖暖的和煦的吹进来,她静了静心,还能听到老人下棋争执的声音。
温浮生告诉桂花奶奶,他们马上就到,便收了线。他挑了一下眉,思忖着,是不是他烧水的功夫,她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也没需要他把卫生间的位置指给她。
回木石巷的时候,车子在几条老街巷上绕了几圈,再往前,便看得到大院的那条巷子。
温浮生笑说,这只隔两条街的路程,散散步就到了,怎么也比开车四处里绕来得快。苏七七心知他有心调节气氛,便笑笑,说,那下回,就不要开车了。
也才下午,这个点儿回木石巷其实有些早,早已过了午饭的点儿,吃晚餐却又嫌早。一家子的人,陪着曼生在看电影节的重播。苗阿姨给他们一一倒水。
桂花奶奶在厨房里,苏七七听着那利落连续的笃笃笃切菜的声音,不禁扬了一下下巴。她发觉自己无法抗拒这样的气氛,并且,无限眷恋。
几个人坐在厅里,说是看电视,开玩笑闲话的成分却还要多些。
她端着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看着温浮生与他父亲脑门挨着脑门,研究棋局。
桂花奶奶走出来,小脚跺了跺,指着温浮生,说,“你不晓得打个电话问问你妈妈,叫她早点儿回来。”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