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一直没有对视,目光始终盯着前面的出租屋。窗口的灯光照样亮着,三个色狼的身影不停地在窗玻璃上晃来晃去。
邝天野收回目光,低头看一眼韦珞奇。韦珞奇也正好抬起头,注视邝天野。两双眼睛相遇,如同四道电流汇聚在一起,火花闪烁。
邝天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双臂越发搂紧了韦珞奇,伸出发烫的脸膛,贴紧韦珞奇的脸。他的手变得不安分起来,轻轻地在韦珞奇身上探索。韦珞奇的手也有了行动,从邝天野的腰间运动到了颈部,她整个的身子就像一幅画,挂在了一根立柱上。
夜,静悄悄。
山,静悄悄。
小溪,静悄悄。
树竹花草,静悄悄。
万物,静悄悄。
韦珞奇、邝天野忘记了天,忘记了地,忘记了世界上的一切,整个黑夜中,整个岳麓山上,整个人世间,只有他俩的存在。两颗年轻的心经历短暂的宁静后,像火山爆发,像海水涨潮,烈焰升空,奔腾千里,震天撼地,气势磅礴。韦珞奇初次体验到了什么是人间的幸福之最,快乐之最,甜蜜之最,美好之最。她的头伏在邝天野的胸膛上,仿佛依靠在一座大山上,从此生命有了保护,幸福有了源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太冲动。她如此深爱邝天野,邝天野也会如此深爱她吗?她不想提问。她不能提问。她不用提问。她听见邝天野的心脏咚咚地跳,每一次心跳,都是对她的最好回答。她的头久久地伏在邝天野的胸膛上,听那“咚咚咚”的心跳,多么像岳麓山间流淌出的清泉,多么像湘江奔腾的激浪,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旋律,最动听的乐章。她虽然没有听到邝天野说半句优美的词藻,但她足以感觉到邝天野已经把一颗赤诚的心交给了她。那时的她,那个夜晚的她,那座山上的她,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如今,韦珞奇多么想再回到那样的夜晚,再回到那座山上,再听那“咚咚咚”的心跳。韦珞奇回想着往事,不由自主地拿出身上的手机,翻出一条短信息,深情地阅读:“你偷走我的情,你盗走我的心,我决定告你上法庭,该判你什么罪呢?法官翻遍所有的犯罪记录和案例,最后陪审团一致通过:判你终生归我。”这是邝天野第二天发给她的短信息,也是他发给她的唯一的一条短信息。她读了热血沸腾,激情澎湃。她回了他一条短信息:“昨晚我托一只蚊子去找你,让它告诉你我很想你,并请它亲亲你,因为我现在无法接近你!它会告诉你我多想你!你问我爱你有多深?大包代表我的心!”韦珞奇怎么也不会想到,邝天野发给她的这一条短信息,竟成了他人生的绝唱。她看了一遍又一遍,邝天野的音容笑貌闪现在字里行间。她眼角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线地往下滑。她没有想到,她与邝天野爱得最热烈,最深沉的时候,邝天野会永远地离她而去。她恨秦有生、高凡成、牛宝强那三个色狼。她恨上苍不公。为什么不是好人好报,恶人恶报呢?她也恨自己,拖累了邝天野。要是自己眼睛再敏锐一点,智慧再多一点,身手再快一点,就不会遭歹徒的暗枪,邝天野就不会为了救她而献出年轻宝贵的生命。她后悔不已,自责不尽。
韦珞奇自从邝天野牺牲之后,她想得最多的就是与邝天野在岳麓山上共同度过的那个美好夜晚,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那个夜晚邝天野已经在她体内播下了种子。如果她怀孕了,邝天野的生命就有了延续,她的感情就有了寄托,他俩的事业就有了传承,邝天野的父母就多了一分安慰。她的痛苦、邝天野父母的痛苦也许都能有所减轻。邝天野是不是在她体内播下了种子,她会不会怀孕,她暂时还无法判断。如果愿望成真,那也是苍天有眼,好人好报。到那时,她哪怕冒再大的风险,也要如实向组织报告,向武局长报告,请求武局长和组织上批准她的要求,允许她保留下邝天野的血脉。她要尽一切努力,付诸所有的感情和力量,孕育那个小生命健康、茁壮地成长,培养得像邝天野一模一样。
雪峰山的路,蜿蜒崎岖。
杜瓦尔驾驶汽车,从北山脚,到山顶,从山顶,到南山脚,全是在层层叠叠、状如螺旋的盘山公路上行进。时而穿云破雾,时而阳光灿烂,时而松涛呼啸,时而牛羊鸣叫。他发现韦珞奇在流泪,他知道韦珞奇为什么流泪,他努力把车开得平稳一些,以免打乱了韦珞奇的思绪。
韦珞奇的思想和情感也像行进的汽车,又一次走过了艰难的历程。她虽然闭着眼睛,但她凭感觉判断,汽车已经翻过了雪峰大山,到达了追捕尹雪妮的目的地。她突然问道:“小杜!应该到了吧?”
杜瓦尔回答:“报告大队长!就在前面的这个村子里。”
他俩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协同配合下,几经周折,终于在大山脚下寻访到了尹雪妮的家。尹雪妮的父母看了看韦珞奇、杜瓦尔提供的照片,点头道:“这就是俺的女儿。”同时提问:“干部!俺女儿身边这个女人是哪里的呀?是干什么的呀?”
韦珞奇、杜瓦尔为了不让老实本分的山里人伤心,善意地编了个谎言。两位山里老人将信将疑。韦珞奇、杜瓦尔追问尹雪妮的去向,两位老人如实回答:“她在怀化城里打工。”
韦珞奇、杜瓦尔与两位山里老人道别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怜天下父母心。把女儿培养大了,能外出打工赚钱了,经济的、精神的负担都减轻了,可以过几天舒坦日子了。本分的山里人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复杂如一团麻,只以为女儿的钱都是通过正常手段赚来的。女儿在外面踏进了违法犯罪的泥沼,做父母的还蒙在鼓里。真是造孽呀!两个年轻侦查员暗暗叹息,相互对视了一眼,由韦珞奇掏出500元钱,悄悄塞进了两位山里老人的枕头底下。他俩对两位山里老人说声“多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吊脚楼。
他俩与当地刑警一道,赶到怀化市,没费多少周折,将尹雪妮一举抓获。
杜瓦尔第一眼见到尹雪妮觉得好面熟,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他跟踪到江边轮船上,后来丢失目标的那个女子。他问自己:当时本来怀疑她,为什么不牢牢地盯住她呢?
韦珞奇、杜瓦尔押着尹雪妮回到长沙。
这时,符皮品仁也从双峰县押回了犯罪嫌疑人何雨春。他办理完羁押手续后,特地找到韦珞奇提出要求说:“从现在开始,你把彭金山交给我领导,我要带着他一起去追捕邬娜瑰。”
韦珞奇说:“彭金山正在和技术侦查大队的同志一道展开对邬娜瑰的追捕。如果要改变这种安排,必须经武局长批准。你现在的任务是审讯何雨春。我看你还是安心把这项工作做好。”
符皮品仁说:“你安排杜瓦尔审讯何雨春。我要去找武局长,提出我的要求。”
说着,他拂袖而去。
韦珞奇只好安排杜瓦尔与她一道审讯何雨春。
杜瓦尔第一眼见到何雨春,像第一眼见到尹雪妮时一样,觉得很面熟,以前在哪里见到过。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他曾经跟踪到清水塘的那个时髦女子。
杜瓦尔对继“美人痣”女子之后落网的几个美女,每见到一个,都觉得几分面熟,都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他仔细回想,每每心里一惊,眼睛一亮,这几个美女,都是他单独在湘江风光带侦查那天曾经产生过怀疑,跟踪过一段的对象。只是出于多种原因,他没有跟踪到底,最后放弃了。他懊悔莫及,当时没有识穿她们的伎俩。如果那天抓了她们,后来就不会费这么多的周折,甚至不会使得邝天野献出宝贵的生命。他怪自己太稚嫩。他恨不能一夜就变得成熟老练,再也不上狡猾的犯罪嫌疑人的当,把每一起案子都办得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