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闹闹要了一杯芝华士,加冰,手边有她喜欢的坚果和小鱼干。
这顿酒很早之前就该喝了,他们分手了,妹妹病了,他走了……可那时她一个人,怕醉,怕醉了没人护着她,所以不敢。
这儿多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和猎艳的老手,见她一个人,酒刚下肚没多久就有男生挨过来笑着问:“妹妹,我能坐这儿么?”
小姑娘摇摇头:“我想一个人。”
什刹海这一片居委会管得严,派出所也在附近,所以店家做生意特别谨慎,看见落单的小朋友都要多盯着点,生怕出事。酒保擦着杯子呢,又给送一小碟果盘,陪着聊天,一眼就知道这位妹妹心里有事。
蓦地,她身边坐下一个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混在这五光十色的夜场里十分突出。
酒保刚想说话,见这人一抬手:“认识。”
彭闹闹嗖地抬头一瞧,又耷拉下小脑瓜,不吱声,也不赶这人走。
那就真是认识了,酒保放心了:“喝什么帅哥?”
“汽水。”喻兰洲说。
然后手边多了一杯冰可乐,彭小姑娘喝一口他也喝一口,彭小姑娘吃花生米他就干看着,叫酒保觉得他忒可怜了,干脆也送一小碟。
就见这男人把碟子往姑娘手边推推,全让给她。
又见小姑娘翘着嘴巴把碟子推回来,不肯要。
酒保笑了,问:“惹女朋友生气啦?”
喻兰洲闷闷地嗯了声。
这种情况人见多了:“道个歉,哄哄就完事啦。”
“我跟他没关系。”小姑娘很认真地跟酒保大哥解释,“我俩……”
她的手戳戳自个又戳戳喻兰洲,“我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瞪身边男人:“你来干嘛?不要你来!”
这小性子使的……酒保大哥两手大拇指对着碰碰,笑着走了。
小喻爷惯他姑娘从来不手软,你怎么撒气都随你,我反正一点意见都没有,我就守着你。小姑娘一杯喝完又要一杯,酒保先是看喻兰洲,见他不反对,就又给换上一杯满的,等彭小姑娘要第三杯的时候,这儿酒还没上来呢,就见小小一道身影跑了出去。
他腿夺长呐,一步顶小短腿三步,陪着她跑到树下吐,其实彭闹闹今天就只吃了几粒花生米,吐也只能吐刚才喝下肚的酒,洋酒本就烈,顺着她的喉咙喷出来,烧得火辣辣地疼,还苦,叫小姑娘眼睫毛湿漉漉的,一双眼被洗刷得清明。
吐完,人蹲地上,醒神的间隙喻兰洲倒回去一趟把酒钱付了,再出来瞧见他姑娘直愣愣地盯着他,小脖子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像是等着被他捡回家的流浪小猫。
他递过去一瓶水,被一爪子拍开,挺凶:“你别碰我!”
小喻爷顿时就不太好。
说着又往后边挪了挪屁股:“脏……”
从胃里返出来的酒精没有了那股麦芽香,反而泛着酸腐刺鼻的味道,让一个原本香喷喷的小丫头成了一缸豆汁。
、、、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不在意,瞧见她衣领上沾着酒渍,用自个的袖子给抹了抹,不想让她湿哒哒的难受,然后单手把人提溜起来,喂她水,垂着眼给她整理发帘,挨得很近,低喃着:“自个肚子里出来的嫌弃什么,我不嫌弃,现在咱俩都一个味,走,回家。”
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戳着点了,小姑娘彻底绷不住了,扯开嗓子嗷嗷地哭,哭得内叫一个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叫过路的大老爷们都以为是挨欺负了,拎着喻兰洲的领口就要揍,可小姑娘一头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柔软的后背的贴着喻兰洲的,张开她不算强壮的翅膀老母鸡似的护住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哭吼:“你们别碰他!”
得,多管闲事了,几个老爷们讪讪摸鼻子,撤了。
小姑娘回身狠狠拍了男人一下,打在他小腹上,他没觉出什么她倒是手疼,吼他:“你怎么这么傻!!!!”
到这里喻兰洲还是没听出来,就觉得他姑娘特别特别生气,快要哄不好那种。
他心里也慌。
真怕她哭着哭着、哭透了,就不要他了。
算起来这是自打彭静静开始化疗后的半年里闹闹第一次哭,不是为了妹妹,是为了他,或者说,是这么多事夹杂在一块,混成了浓浓一锅苦汤,终于是溢了出来。
“喻兰洲我觉得你丫就是个大傻逼!那么大个误会你就认了?你就让彭静静这么耍着玩?怎么有你这种人!你不觉得委屈么?!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可你什么都没为自己考虑!你这样让我很难过,我宁愿你自私一点,我的内疚会少一点!”
她昨天在家看完了所有的录像视频,发现一个没看过的,时间是他们说分手的那一晚,他立在走廊上给她发消息,整整等了一个小时,离开的时候瞅着猫眼,像是在瞅着她,一双眼深不可测,她从高清像素的视频里分辨出他的情绪。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隐忍。
“不委屈。”男人的喉结滚了滚,依然扛着所有事。
“可我替你委屈!”小姑娘哥斯拉一样怒吼,那段时间她觉得人生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我以前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稀罕我,所以你说分手就分手,你问过我吗?我太特么难过了,我觉得我就快死了,可我谁也不能说!我曾这样怀疑你,然后我现在知道你特么全是为了我!你特么才是最委屈的!你叫我怎么办?我快心疼死了喻兰洲!”
“对不起。”
她说这么多,他给的是这三个字,叫彭闹闹哇地大声哭,心里特么替他委屈死了。
他上前,看着他那么介意那么难过的姑娘,俯身吻她。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彭闹闹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然后自己心疼的嗷嗷哭。
其实没打多重,就是撒气。
又气又心疼。
他不管不顾又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