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如果一次手段特别恶劣,也能斥责。
王美人不属于这两种情况,赵娥当然也没法做什么...不过心里是记下了,今后王美人再有什么事,她就可能翻小本本了。
回头,赵娥又与来宫中请安的一些亲戚说起了选宫人的事——这里的亲戚,有几种,一种是姓高的,主要就是高家的公主们。
现如今的‘公主’,算起来都是高溶的姐妹(主要是堂姐妹),也有姑姑,甚至还有两位是姑奶奶,属于高齐得位之后特别恩赏的公主封号。
当然,这次亲戚们请安说话,两位年岁过高的姑奶奶并没有来。
再一种是和赵家有关系的,或者就是姓赵,和赵娥一样是赵家的女儿。或者是嫁到了赵家的,反正是赵娥的亲戚就是了。
最后则是嫁到高家的妇人,比如赵娥的两个‘亲妯娌’,她们分别是汉王高秦和宋王高楚的王妃。
一群妇人在一起说话,赵娥就说起了选宫人的事。暗暗透露出了择选宫人外,想要在宫人中掺杂一些格外出色的女子的想法...现在宫中的嫔妃,皇帝都不太喜欢,她是真的很发愁啊。
这个话题大家就很感兴趣了,立刻就有一位高家的公主笑着道:“大娘娘这是急着抱孙了...说起来,这也是应当的——只不过当下这会儿,也不是礼聘,怕是寻不着特别出众的小娘子。”
想找美女很简单,但众人看出来了,赵娥不只是想找美女,还是想给皇孙找个妈,这个问题就微妙了。
虽然大家都说皇家是最不讲规矩的,即使是身份低微的女子,只要得了皇帝喜欢,一朝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而皇帝本身呢,一般也不会在乎自己宠幸的美人出身如何,反正她们出身再好,也不可能比自己好,反而出身太高有些犯忌讳了...怕外戚隐患嘛。
但是,其实皇帝只是不在乎上床的美女出身如何而已,上床之后,精虫上脑的状态解除了,还是会看出身的——也有真的特别宠爱身份低微的美人的,但那不是不看出身,而是他们很喜欢那个出身低微的美人,因为偏爱,就不在意出身了。两个没有偏好,差不多的美女在眼前,他们还是更看不起出身低微的那个。
历史上,因为母亲出身低微(宫女出身),被皇帝嫌弃的皇子都有不少呢,何况妃子本人了。
所以,这里赵娥给皇孙找个妈,这就不能是光有美貌的女子了,身份不能太差。
但问题来了,刚刚给宫中礼聘了几位妃嫔,现在不能又礼聘一批吧...皇帝是能任性,可那又不是好事。哪怕高溶自己提议这种事,赵娥为了他的名声,可能也不会同意,更何况高溶自己没提这个。
皇帝也是要脸的。
要美貌,身份还不能差...这样的女子又哪里愿意做宫女?宫女得宠的机会太小了,就算特意安排在皇帝身边,承宠的机会也不会大——身为皇帝,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至于一个漂亮宫女就一定要染指么?
当然,这样符合赵娥要求的女子只不过是难找而已,并不是找不到。特别是在当下,北伐成功,高溶地位稳固(甚至有可能统一天下)...不少人之前观望着,所以没能让自家女儿、侄女进宫,眼下是愿意及时上船的。
直接让亲生女儿做宫女,这不好,那就可以让远房侄女去啊。远房侄女身份不高,是民女一流,做个宫女没毛病。
还有一些没那么讲脸面的,真的送女儿、亲侄女进宫,也是做得出的。
就在这些女眷心里列了名单,想着到时候帮着促成此事,既在外得了人情,也在赵娥这里讨了好时。众女眷中,有一个高家公主忽然说起了一事:“方才大娘娘说起宫中选人,不止要选宫人,女官也要进一批好苗子,想着要从地方征召才女,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燕国继承的是旧唐制度,内宫之中有六局二十四司,由女官管理,总领宫中大小庶务。
同时,燕国还进一步深挖了这一制度...因为唐中后期开始的宦官乱政十分严重,另外燕国本身也出过搞事情的宦官,燕国制度里就很防备宦官——只不过,没有了宦官,相应的权力也不好直接推到前朝。
皇帝和前朝臣子之间,也是很微妙的。
于是,这权力就有很大一部分被女官们继承了。
所以,燕国宫廷征召女官,相比起过去历朝历代都要正式的多,是有一套规矩的。
这位公主笑着说:“近日,我听说了一户姓杨的人家,仿佛是谁在耳边提起过,说这家女儿才貌双全,虽是外头来京的,却把京中许多女孩儿都比了下去——我心中不信,当是外头传的玩话。”
“直到一回城外昭华寺赏雪看梅,真见到了那杨家女儿,才知道世上有那般女孩儿。”
“观其容仪、气性、言辞、才慧,真天人也!”
第71章元日之后,洛阳……
元日之后,洛阳城中并没有因为大节过去而冷落,相反,有越来越热闹的趋势!这正是因为元日之后,正月里节日还没完呢——元日之后又人日,人日之后有元宵节,而元宵节是此时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庆祝起来,比一年之初的元日还要更隆重!
元始二年,正月初七。
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年的尾巴上换了年号,所以今年就是元始二年了。
正月初七就是人日...按照华夏神话,传说女娲造了猪狗牛马等许多动物后,于第七天造了人,所以正月初七就是人日,人们要在初七这一天庆祝人类的诞生,是为人胜节。
这个节日从汉代开始过,唐代已经非常盛行了,此时承接了唐时风俗制度,自然对人日的庆祝活动挺重视。只不过,对于闺阁女子来说,这个节日最大的事不是那么祭祀、庆祝活动,而是制作人胜,佩戴在自己身上。
所谓‘胜’,就是一种首饰名称,所以有华胜、方胜、人胜、幡胜,人胜就是顶端做成人物的‘胜’。
过人日要戴人胜,人胜有金银做的,也有玉石雕刻成的,也有用彩纸剪成,然后贴在发髻上的。别看彩纸剪成的最不值钱,但着却是节日的一部分。哪怕是能穿金带银,不少金人胜、玉人胜的贵族妇女,也会亲手剪人胜,然后装饰自己。
“娘子瞧瞧我剪的。”晴雯将自己剪的人胜拿给杨宜君看。
杨宜君身边的婢女中就属晴雯的手最巧了,这类事情她样样来的。杨宜君去看,她剪的人胜果然是惟妙惟肖,最为灵动可爱。
“极好。”说着杨宜君伸手,将那人胜别在晴雯鬓边的发簪上。今天就是人胜,这是最合节日的。
旁边紫鹃见了也是称赞的不行,一边央求晴雯帮她剪一个,一边又回忆起了昔年旧事:“我记得麝月也擅长用剪子,一把剪子能剪出许多玩意儿来...如今再不见了。”
此时行路多难啊,从播州到洛阳可不是轻易能走的。麝月红玉她们,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来。至于她们什么时候回播州?或许就不回去了,或者回去,也不一定带上她们了。如此看来,此前分别就是永别了。
紫鹃这人长情,此时想起这些,也是很伤感。
“说这些做什么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真要想这些,这辈子就没得快活的时候了。”还是平儿年纪最长,最为平和,在这节庆的日子里,岔过了这样有些破坏气氛的话题。给杨宜君拿了几样首饰:“初初落脚,夫人便没有给娘子做新首饰,但也让奴婢拣着娘子的首饰,那些金的银的都修一修,好使光鲜如新。”
新年是大节了,往年杨宜君都有各种新首饰。今年因为搬来洛阳,没有那么多闲钱,就节省了一些。
“要什么新首饰,年前不是已经买了些了?”杨宜君本人倒是对这种事不太看重。
她说的年前买首饰,其实是因为初来乍到,不让人说是土包子,所以置了一些符合洛阳流行的衣裳首饰。这属于社交的一部分,哪怕是忧虑着家里的经济状况,周氏也没有节省。
平儿打开盒子给杨宜君看,里面果然都是一些金银首饰,炸过、擦过之后,都黄澄澄、银亮亮的。其中又有几样特别归在了一起,看过去才发现都是适合人日主题的——有一对执荷童子金耳环,一对仙人飞天银头饰。
赞了平儿心细,杨宜君就换了耳环,然后又加上了这对‘仙人飞天’。
平儿替杨宜君插戴‘仙人飞天’,说着:“娘子许多饰物都不合洛中流行,若是金的银的还好,化了之后还能重新攒造首饰。只是那些玉石、珠翠什么的,又不能另作,真是十分可惜了。”
“倒也没有,玉石珠翠一般也不随流行,都是些大方样式,哪儿也不老气...用一用也无妨。”
金银常有用来做时兴样式首饰的,玉石珠翠的样式一般都是‘经典款’。平日里穿戴虽然差了些意思,却也不至于因此被人看不起。
对于杨宜君这个说法,平儿虽然也认可,但还是心里替她可惜——天下哪有比她家娘子更出挑的人物?之前几次参与洛阳这边女儿家的聚会活动(主要是姐姐杨宜主和嫂子韦氏帮忙牵线搭桥联系上的),其他一干小娘子,都远不如自家娘子。
但这些小娘子从小生长在洛阳,就比自家娘子‘时兴’了不少...她还私下听人说起了自家小姐。
说容貌气性没得挑剔,只是小地方来的,到底局促了些......
平儿看着自家小娘子,眼下做节下装扮,雪青色上袄,蜜合色褶裙系成高腰,蘖色绣花披帛松松挽着——腰如束素、螓首蛾眉、悠然自得,淡得像是天地间一抹云色,偏生又叫人无法忽视。
这叫局促?不过就是看自家娘子随不上洛中流行,说些怪话罢了。
杨宜君低头剪着人胜,剪了一会儿,也得了几个。只不过她不擅此道,大多不好,其中一个稍好得,被她贴在了发髻旁。至于其他的,她只吩咐:“紫鹃,都贴上屏风罢,别用浆糊,用细针别上去也就是了...”
这是怕糟蹋了她的屏风面。
紫鹃动手,细心地将人胜都别了上去,除了杨宜君剪的人胜,她们这些婢女剪的人胜也都别了上去,最后细针都不够了,这才罢手——南边的习俗,人胜不止戴头,还要贴在屏风上,播州那边有南边风气,也是如此的。
这些都做的差不多时,有婢女过来请杨宜君,是周氏和韦氏叫杨宜君过去说过节的事。
是的,今天也是过节,不过在元宵节将至的当下,人胜节也就是随便过过而已。人胜节对于大家来说更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元宵节必须开始准备的信号。
大户人家往往年前就开始准备元宵节了,一些人家就算准备的迟,也不能迟于正月初七人日这一天。
杨宜君过去说话,她过去时周氏正和韦氏说完元宵节当日家中用什么菜,还有往各家送元宵节节礼又是什么章程。杨宜君这会儿来,她们就继续说,周氏也只是让她听着而已。
闺阁女儿家,家里有母亲、有嫂子,这种事论理本身就轮不到她插手。世上女儿家这个时候一般就是听着,等到自己将来嫁人了才帮着婆婆嫂子一起上手做这些。最后等到自己也当家了,才完全独立做这些。
杨宜君对这些事兴趣不大,此时听着,只当是一种有趣的故事——如果将其当成是民风民俗的一部分,确实挺有趣的。
周氏和韦氏说的差不多了,周氏让婢女拿了一些东西给她,都是过元宵节时用得上的。
有衣裙,也有灯球、玉梅、雪柳、闹蛾等饰物。
“过些日子元夕,到时都要上街过节...”周氏拿的这些东西,就是给杨宜君上街过节时穿戴的,十分应节。说完这个,她还说起了当日要注意的事,那么多人上街,挨挨挤挤的,需要格外小心。
杨宜君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极容易被一些泼皮借着人挤人、人挨人给轻薄了去呢。
“到时你只跟着你嫂子、大哥行动,街上逛看观灯,至于别的,有甚大热闹,别凑到前头去。那时候人多,随便一点儿热闹,也能引来许多人...遭了那等破皮近身还是小的,若是出了踩踏之事,才真是危险!”
小娘子被人占便宜,这是很严肃的事。但相比起踩踏事故、丢掉小命,那又不值一提了。
旁边韦氏也道:“可不是么,每岁元夕街面上就不知哪里来了那许多人,我记得上回是一个小妓.女,路边唱曲,唱的好乐声,引得楼上的大少喜欢,往下扔了许多钱来。路人见了,也去抢那钱,一时踩踏起来,死了好几个,伤了不计其数!”
“如今再见元夕街上许多人,我心里都怕。”
这些话杨宜君都受教了,但她还是挺期待元宵节的...她在播州时也过元宵节,但她知道洛阳的元宵节尤其隆重,元宵节前后,外头的热闹不是小小的遵义城能比的——她当然能在影视剧看到了热闹隆重的多的场面,可亲身经历到底不同。
到了元宵节后,杨宜君便如同洛阳女子一般,穿白绫裙(燕国元宵节尚白,人多穿白衣,以应月色),发髻上插戴灯球、玉梅等装饰。
所谓灯球,其实是就是枣子大小,仿佛茸球的球状饰物,一般这灯球会连在一能弹动的金属上,与步摇仿佛。灯球中最常见的,就是毛绒做的,更好的也有金银的、珠子的,杨宜君戴的就是一对毛绒做的,都是深青色的。
还有玉梅,是白罗做的像生花饰物,一般还要熏香。
杨宜君装扮一新,便随着兄嫂们一起出门观灯游玩了。当此之时,婢女家人也都有跟随,防着有人摸上来冒犯。
“那是谁家女儿,倒是从未见过!”有人见到杨宜君行过,痴呆了半晌,才与周围人言语。
洛阳城这么大,有个把不认得的人实属正常,这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刚刚经过之人太出众的关系。一般这样出众的人,都会有好事者传出名声来,寻常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们这等浪荡子弟却是最了解的。?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我也没见过,或许是新来京的...哎呀哎呀!这般女子,竟不能结识,实在是罪过可惜了!”旁边的伙伴都是一路的,自然反应也差不多。
杨宜君本就生的十分貌美,今日出来观灯,穿了素色白绫裙,头上发髻乌黑,不用什么装饰。只有一对深青色灯球、一支玉梅、一支银闹蛾簪而已,十分简单素净。如此行走在灯下,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往常十分的美貌,一下变成了二十分不止,直有仙人飞去之姿,都不真实了。
走这一路,还有浪荡子弟跟随在杨家之后逛看,只想看看这是谁家女子,稍后去打听提亲之事——大多数人都明白自己没戏,但试试、试试还不行么?说不定就成了呢?
杨宜君之后几日,日日都随着家里去看灯,很是见了一回洛中热闹。直到收灯夜到来,这才算是满足了。
而就是收灯夜当日,观灯的杨家人回到家,却是看到了几位宫中人打扮,气度十分不俗的人物。其中有男有女,看得出来是男子在后,女子为先。
这几人自报了家门,杨家才晓得他们是宫里来的,男子是内侍,女子是女官和随从的宫女。
其中打头的两位女官只问:“敢问,谁是杨公家小娘子?”
话是这样问,女官的视线已经落在杨宜君身上了...赵娥在宫中听人推荐了一些可以入宫做女官的女子,这些日子都有派人寻访这些女子。这会儿寻到了杨家这里,女官们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了杨宜君,觉得不会有别人了。
杨家的女儿,要么已经嫁人了,要么年纪特别小,只她一个在其中,不是她又是谁?
更何况女官一看她,就想起了公主所谓‘观其容仪、气性、言辞、才慧,真天人也’一句。之前想着这样的话多有夸张,真人怎可能到如此地步!但如今真的见到人了,才晓得,是真没有一丝虚假在其中。
这位杨家小娘子,穿鹅黄泥金袄儿,系一条白绫裙子,挽着一条蜜合色绮料披帛,乌发白肤,琳琅簪环之类,不过两三样,且不见奢华。通身素净换做别人,多少寡淡,但之于她,却好比是清水出芙蓉、明月出流云,风流已经到了极致了。
入目所见,觉得满心欢喜,踏入内室,真实满堂光彩。
杨家这边与几位宫中来者见礼,女官才说明了来意——宫里大娘娘听说你家有个好女儿,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想要传你家女儿入宫做女官,你们肯不肯啊?
燕国连宫女都不强要,女官又上一层,往往是诗书传家的人家出来的,更不可能强抢了,所以一般都会问问。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强求了。
征召民间有才能的女子去宫中做女官,这也是唐朝的传统了。然而在当下,却让杨家上下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