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亲口说了——
废后。
柳皇后的心中极度绝望,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软肉,甚至抠出了血珠。
她的阿泽。
这皇位本该是属于她的阿泽的。
柳皇后下意识地去搜寻唐越泽的身影,将视线望向了呆呆地站在水阁门口的儿子,想要靠近他,但手脚虚软无力,不听使唤。
皇帝颤巍巍地转头看向柳皇后,发须抖动,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那么吃力,那么艰难。
此时此刻,他对皇后最后的一丝温情也已经烟消云散了,只余下了嫌恶。
“这个疯婆子,胡言乱语。”他胸口作疼,出气难受,连手脚都冰凉麻木,声音中带着虚弱的颤音,“当然不……”
“是。”华阳中气十足地说道,掷地有声。
两个人的声音碰撞在一起,华阳的音量压过了皇帝。
一个洪亮有力,一个气息奄奄。
华阳目光炯炯地扫视了周围众人一圈,朗声道:“顾非池是元后顾明镜所出。”
“本宫为证。”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语调铿锵,颇有一种振聋发聩之效。
这句话犹如当空一记霹雳震得众人头晕目眩。
也就是说,他们刚才没有听错。
唯有柳皇后露出一丝悲哀至极的笑,再次看向了皇帝,表情讥诮,似在说,事到如今,他终于承认了吧。
徐首辅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就听华阳又道:“当年先皇后身怀六甲,中毒而亡。”
“死前诞下一子,是本宫亲自取的名字,也是本宫亲手交给了卫国公。”
卫国公缓缓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华阳一字一顿地徐徐道:“顾非池才是元后所生的嫡长子。”
她的语气肯定,不容人质疑,短短八个字仿若一锤定音。
此刻在这里的,包括礼亲王在内,大都是两朝甚至三朝老臣,他们自是知道当年皇帝和先皇后顾明镜不和,帝后的争执有多么激烈。
皇帝登基后,为了收拢兵权,下旨召还在盛年的卫国公顾延之归京荣养,更想把西北兵权交给柳汌。
此举彻底惹恼了顾皇后,帝后几次争执不下,顾皇后半点不肯退让,甚至还在早朝上闯到了金銮殿上,为顾家力争。
帝后一番唇枪舌剑,此刻想来,在场几个老臣仍觉记忆犹新。
而那个时候,顾皇后已怀有身孕。
举国等待着这位皇长子或者皇长女的诞生,盼着大景的后继者。
但是——
顾皇后在封宫半年后,难产,一尸两命,母子尽亡。
一年后,皇帝就改立了柳贵妃为继后,再后来,才有了大皇子唐越泽。
徐首辅的心跳怦怦加快,直直地看着顾非池。
原来,那位真正的皇长子没有夭折,还活着。
还这般英明神武,雄才伟略,杀伐果敢,很有几分太祖皇帝的风采。
徐首辅紧紧地抿着唇,盯着顾非池脸上的面具,目光愈来愈灼热,心里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些日子,他饱受煎熬。
虽说让顾非池监国是皇帝的意思,自己只是奉君命行事,可眼看着朝堂政务变得井然有序,他又有无数次暗暗生出念头,若是顾非池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大景必会蒸蒸日上。
每当这个想法浮现时,徐首辅又会因为这种想法而感到罪恶,觉得自己仿佛背弃了正统,背弃了半生的信念。
直到此刻,徐首辅才觉得豁然开朗,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太好了!
原来顾非池是元后嫡子,是大景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矛盾的呢?
以顾非池的手段与能耐,必然会是一个不同于今上的盛世明君。
“顾非池怎么可能是顾明镜的儿子。”皇帝震惊地瞪大了灰败的眼眸,嘴唇轻动,声音低不可闻。
这句话说得实在没什么底气。
一开始他只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也不得不去考虑这种可能性。
顾非池是顾明镜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婴儿死在了襁褓里,面容青紫,没有呼吸,是他亲眼看到的。
“不可能的……”皇帝哑声道,刚呛过水的喉头灼痛如火烧,虚弱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