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他,叶诀仍就是往日素雅的白衣,而头上多了一顶帷帽,帷帽白纱层层叠叠,直垂到腰际,不仅严严实实遮住了面容,连身形都掩去了七八分。
叶诀快步走到萧鸣泓身侧:“师兄。”
萧鸣泓欣慰地一笑,自家师弟来了,虽然着装怪异,但起码人到场了。
君长宴却大为惊奇,从后面绕过来,去扯白纱边缘:“叶诀你怎么了?戴着帷帽做甚?”
叶诀后退一步,将二人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才掐着嗓子温和回道:“君师兄有所不知,昨日师弟打坐之时,忽感烈日的火系灵力暴涨,肌肤间的火灵力随之增深,扰我心志,乱我识海,思来想去,想必是四季变换之原故,因而寻出这一宝物,阻隔火系灵力的入侵。”
这一席话文绉绉,君长宴听着不禁皱眉头:“你说人话。”
叶诀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听不懂,干脆利落道:“老子嫌太阳热,在防晒。”
“你不能掐个清凉诀?”
“法诀都是虚的,师尊没教过你要脚踏实地么?”
“叶诀,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好了。”萧鸣泓回身打断二人的斗嘴,轻声提醒:“别吵了,快点进行典礼。”
二人这才闭嘴,萧鸣泓点头示意,南昀便跑大殿接引,不一会儿,殿门再度大开。
一束光忽而照进空旷的大殿,光芒照亮了殿顶的每一颗灵石与金印,尘埃浮动在碎金般的光芒中,一切都安静下来,那少年身形小小,立于逆光中,阳光刺眼,叫人看不清少年的神情。
叶诀心中猛然跳了下,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害怕和好奇,恢复记忆的阿枫,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神情?又以何种态度对待他这个师兄?
慢慢的,少年的身形近了,面容彻底展现在众人眼前。一往日消瘦冷厉的面庞,少年身形依旧,白衣素朴,带着大病初愈的孱弱,只是望到那双眼眸时,叶诀的心狠狠一抖。
眸子漆黑深邃,恍如一方古朴的幽潭,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诀抬头的瞬间便对上了这双眼眸,少年似乎并不在意他,随意撇了眼便收回了视线,可这道目光犀利冷淡,便是轻轻一撇,也叫叶诀心惊了一瞬,总觉得少年是在故意打量自己。
“别自己吓自己。”叶诀暗自打气。
而后的流程进行得十分顺利,萧鸣泓身为大师兄,果不其然赠礼把灵剑和心法,一脸慈爱说修行遇阻尽可来请教,君长宴虽然老不正经,但也赠了瓶丹药,说有机会一同研究心法云云,转头,就到了叶诀处。
叶诀颤抖地将手伸向衣袖中。
少年对他恭然垂首,露出温驯白皙的后颈,若不是前情纠葛,此时的祁泊枫也称得上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师弟,以后的日子尽可以揣在怀里揉搓。
可惜没有如果。
叶诀咬咬牙,在师兄们催促的目光中,一狠心,将手向前一伸。
空气凝固了,寂静了半晌后,殿下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天,这是叶诀仙君给祁小师叔的贺礼?”
“叶诀仙君不喜欢祁小师叔么?”
“看样子是哦。”
君长宴也十分诧异,满脸都在写着:叶诀,你来都来了,就送了个这个玩意?
叶诀一狠心,点了点头,冲身下的少年道:“喏,这是师兄给你的贺礼。”
一块灵石。
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灵石,你去万宝阁买灵宝,连进门拿它打赏都不够。
叶诀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道:阿枫,别怪我。
他已决意同祁泊枫保持距离,今日是入门大典,他借此机会,告知少年:我叶诀仙君并不喜欢你,你以后离我远点吧。
阿枫会难受吧,自己好不容易寻到了庇护,头两位师兄笑容和悦,偏到了这位师兄,冷脸相待。
“唉。”叶诀小声叹气。
而眼前的少年躬身,依照孤鹤峰的礼节,标准行了一礼,温声接过灵石:“祁泊枫谢过叶诀师兄。”
“嗯。”叶诀不走心地应了声,他本不想回头的,但他实在不忍心,想看一看少年的神情,是不是受伤失落。
不瞧还好,这一瞧......
祁泊枫手持灵石,微微偏头,不走心地摆弄了下,而后唇角上扬,冷漠的面容上露出一个讥讽至极的笑。
叶诀:“......”
“你,祁泊枫你!”叶诀胸膛中莫名升起一股火气,敢情自己刚才白担心了?还有阿枫,你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还学会笑话人了你!
“哎呀,叶诀你停停吧。”君长宴见这一幕,忙上前拦住他的手臂:“你抠抠搜搜就给了块灵石,要我我连谢谢都不说。”
“我好歹也是师兄......”
“呦,你还知道自己是师兄呢?”
叶诀气呼呼想反驳,然而被君长宴一把拉走,去喝桃花酿了。
入门礼完毕,而后开宴,君长宴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一个劲儿拉叶诀,不厌其烦讲当年自己的入门大典有多隆重,搞得叶诀食不下咽,烦心之际,望向前方。
祁泊枫端然立身,坐于席前,一派的贵门公子之姿,礼数周到,即便面对重大场合,也能泰然自若,毫不生怯。
这样的阿枫,陌生、疏离,明明一样的脸,却装着不同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