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皆是火光,白马挽了个刀花,余光瞥见一串星光从“眼前人是心上人”七个大字上闪过,最终聚于刀尖。他不由心头一动,舍不得骂岑非鱼了,脑中灵光乍现,道:“忧在外者攻其弱,忧在内者攻其强。懂?”
岑非鱼捣头如鸡,笑道:“懂懂懂,都听你的!”
孙灯与李渡秋携手一生,配合无比默契,想要将两人分开并逐个击破,实在有些困难。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他们在外看起来无懈可击,缺陷一定存在于内——两人太过在意彼此,而其中定有一人比另一人在意得更多。
岑非鱼原准备先同白马对付李渡秋,未想白马攻向了孙灯,他知道对手不比自己强,便由着白马,自己也提枪上前,对孙灯发起猛烈的强攻。
孙灯节节败退,李渡秋关心则乱,想方设法帮助孙灯逃脱纠缠。这一下,便乱了方寸。两人从相辅相成,转为相互掣肘,不过十余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白马推开想要亲上来的岑非鱼,“发什么疯?别人在看!”
岑非鱼摸摸鼻子,道:“同你并肩作战,我太开心,忘了。”
白马心中亦作此想,不为获胜欣喜,只觉得同岑非鱼并肩作战十分快乐,便道:“你我连手御敌,这算是头一遭。”
“是第二遭!”岑非鱼纠正道,“上回在青山楼,我带着迎亲的队伍自天而降,落入你怀中,向你求亲。怎就忘了?”
白马自然知道,岑非鱼指的是什么。去岁六月,岑非鱼独自去了一趟江南,替被齐王打压的十二连环坞解围,刚好对上天山派的阿九。为了偷学《惊鸿刀法》并把“云上天”抢来送给自己,周旋时不慎中毒,被刺客们一路追击至青山楼。
当时,白马只觉惊险异常,可现在回想起来,岑非鱼抱着自己、手把手地教自己为他疗伤,回忆里月色朦胧,莫名透着些梦幻旖旎。他越想越觉得脸颊发热,用力一甩脑袋,不再理会岑非鱼,“回头再说!”
“多谢赐教,我们输得心服口服。”孙灯为李渡秋简单包扎了伤口,顺手帮她挽了挽乱发,“却不知这位天山派的高人朋友,到底姓甚名谁?”
“不过是一介布衣,说出名姓亦无人知晓。”白马一愣,摇头叹道,“但孙掌门猜错了,在下最恨天山派,怎会同他们是一路货色?学成《惊鸿刀法》,不过顺手而已。”
顺手而已?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比武切磋,向来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宾客鱼龙混杂,八成都只是看个热闹,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都是在瞎起哄。若真要同他们分说讲理,他们却未必会听。白马如是想着,便不在意,正好趁机溜走。
不过多时,最后一鼓敲响,一日喧嚣落幕。
岑非鱼亲自招呼几位掌门高手用膳,他心中快乐,待人比平时和善,亦是卖师父几分面子,不再闹妖。然而,正因有外人在场,且弗如檀并无暗示,他亦不便多问。
夜已深,北风狂,细碎的雪沫被大风扬起又散落,如滚滚浪涛。
岑非鱼一路哼着小曲回去,踢开房门,见白马正坐在桌边,手里捧着本书,一面翻看,一面用手比划,眉峰微蹙,嘴里念念有词,读得十分认真。
桌上支着一盏亮晃晃的青铜灯,烛光像朵碗大的白莲,灯影幢幢,将白马的影子打在墙壁上。那人影足有半面墙大小,像个正暗中窥视美人儿的野兽。
“看什么?”岑非鱼从背后抱住白马,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白马将《品阳宝鉴》按在岑非鱼脸上,怒道:“这画上的姿势,常人如何能做到!”
岑非鱼看见这书,至今仍觉尴尬。他把书拿开,摊在桌上,眯起眼睛分辨上头蚊蝇般细小的字,字正腔圆地读道:“西域缚绳技,第九式。取绸缎一条,相对而折,分作两股;穿梁而过,使两端同长,将两头缚于手腕……你想试这个?”
白马撇撇嘴,道:“二十九招制胜,我不食言。”
“说笑罢了,我哪里舍得?”岑非鱼将书随手一扔,眼巴巴地望着白马,“今日累得很,你正如狼似虎,我却已上了年纪,体谅体谅我,咱来日方长么。”
白马被岑非鱼抱着,感觉格外松快,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说:“来日方长,老爷就饶了你这回。”
岑非鱼把白马的手握在手里,玩他的指头,随口道:“今日能取胜,全仗老爷指挥。两个对手俱是一派掌门,功夫算不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