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岑非鱼却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没有当真一走了之。他只是想将白马赶走,自己领两千骑兵与敌军周旋。
“放你娘的屁!”白马哪能抛下岑非鱼?他稳住心神,放眼整个战场,知道最弱的地方即是中路那支济北王的军队,“两路军队都是援兵,若邺城困局未解,自不敢恋战追击。柿子要挑软的捏,我带人冲上去打中路,你在后方掩护我。”
白马说罢,不待岑非鱼回应,便招呼着手下“济北六骑”冲锋上前,一路势如破竹、斩将夺旗,把建邺城的守军打得落花流水。
果不其然,东路、西路两军见状,都没有再追击澹台睿明,而是冲回建邺,准备围歼岑、白二人。
岑非鱼明白白马的意图,兵分两路,在他身后掩护,防止东西两侧的军队在后方合拢。
但毕竟这是以三千人对战万五千人,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取胜。
白马带人返回岑非鱼身边,问他:“可有办法能再拖半个时辰?你我冲上前去,杀了领军?”
岑非鱼:“不行!敌方援军忽至,我方军心不稳,若将领只顾自己横冲直撞,人心就会散乱。我们退入山林,借地形与他们拉开距离,过河以后砍掉浮桥,然后放火烧山,划出一条火线!”
断后的三千骑兵,俱已打了一整晚,此刻人困马乏,士气大不如前,渐渐开始有人中箭坠马。
“当心!”白马横扫一枪,帮敕勒穹庐挡去一支直冲后心而来的冷箭,发现敕勒穹庐先前已经中箭,登时紧张起来,将他护在身后,“你中箭了,别再拼杀,退到最后面去,找寇姐姐帮你包扎。”
敕勒穹庐大腿中箭,鲜血染红了衣袍,显然已经体力透支,说话也没什么力气,道:“多谢侯爷,我还可再……唔!”然而,他话音未落,忽然被三根铁箭从腹侧射入,扎穿身体,狂吐一口鲜血,即刻毙命。
“敕勒!”白马抓住落马的敕勒穹庐,见对方已经没了气息,气得双目通红,瞪大眼睛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却看见将旗之下,停着一身玄甲的孟殊时。
孟殊时手中巨弓已经拉开,对准白马,但上面并没有搭箭。他眼神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马,张嘴而不发声,默默地向他说:“快走。”
“你还他命来!”白马提枪杀上前去。
“白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老子清醒点儿。”岑非鱼半道截住白马,扯下腰间革带,将他和自己的马绑在一起,继而把他向后拖行,拉他过河、砍断浮桥,再在山峰上点起火来。
火仗风势,眨眼间已经燎原,挡住了身后的追兵。
白马怀中抱着敕勒穹庐冰冷的尸体,浑身浴血,冷冷地望着北方。他将敕勒穹庐的尸体埋在一处山谷中,插上青石墓碑,刻下敕勒穹庐的名字,在墓前叩了三个响头,让他等自己回来。
而后,大军迅速向南撤退。
齐王收到孟殊时传去的捷报,心中大为振奋,听说澹台睿明此行是要渡河过江,向南与楚王汇合,便自领五万大军坐镇官渡。他又增派了一万人马给孟殊时,让他带着总共两万人在白马渡拦截澹台睿明,势必将他斩杀,以威慑楚王。
孟殊时收到命令,一刻都不敢耽误,迅速带兵向南追去。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路上他本可暂停片刻,以两万大军围歼岑、白二人的三千骑兵。但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假装未曾察觉那两人的去向,带兵径直向白马渡开去。
等到三日后,岑非鱼和白马赶到白马渡口时,见到的已是高高堆起的尸山。
澹台睿明早已身首异处,脑袋被挂在渡口的招牌上。夏季酷热,那面目全非的头颅已经长满蛆虫,被挂在高高的招牌上,随风摇荡,无比凄惨。
兵力悬殊,岑非鱼纵使想替澹台睿明报仇,亦是有心无力。他不敢发出任何响动,连夜带着白马撤向东面,逃到青州荏平县,得相识的县令帮助,暂时驻扎在城郊,终于得到片刻歇息。
众人没日没夜地作战、逃跑,此刻已是精疲力竭。夜幕方一降下来,除了值夜的人以外,所有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方一躺平就昏睡过去。
岑非鱼劳心劳力,这一觉睡得很沉,半夜翻身,习惯性地伸手去搂白马,不料摸了个空。他登时坐起身来,鞋都忘了穿,摸黑跑出帐篷,寻着地上的足印,在河边找到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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